他不去考虑传承,不去在意使命。
季元现就是季元现,他只想活自己,活这一辈子。
季夫人眼睛有些疼,可怎么也留不出泪水。于是红红的,酸涩无比。她意识到自己教育上的缺失与过错,“我身后有季家”如一根刺,狠狠扎在季夫人心尖上。
怎么能这样想呢。也太不懂事了。
靠人人跑,靠山山倒,更遑论区区一棵树呢。
尖刺扎准季夫人心中隐患,悲悯之后卷来氤氲愤怒。她不愿大动肝火,正打算压着怒意,同季元现好好沟通。
谁知季元现竟矫首昂视,许是为了抵御季夫人的谈判神功。他彻底将浑身针尖抖露出来,不自知地小聪明着。
“再说了,妈。谁敢瞧不起我们季家。”
这话如一剂猛药,季夫人遽然抬起头来。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咬牙切齿。
“季元现,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马上给我出去!”
从不发火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季夫人,她跳脚了,拍桌子了。
季元现傻掉,他后知后觉说错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妈、妈……我……”
“出去。”
季夫人下达最后通牒,翻开手中书卷。她不再看他,冷漠极致。
季元现揆情审事,最终张张嘴,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门,轻轻关上。
片刻后,季夫人再次合上书本。她揉揉眉心,双手从头顶往后梳两下头发。叹息不经而至,心头又疼又沉。
不懂事,真的不懂事。
“气死我了……”
半响,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季夫人看清来电,调整几次呼吸。她立马换张脸,和颜悦色同人攀谈起来。
“哎,厅长,是我。嗯……你们也知道提案的事了?”
“修是肯定的,草拟建议已经出来了,只等投票。关键是距大会还有俩月,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会影响到谁……谁知道呢对不对。”
“……嗯,季家打算下来了。”
“不知会如何,往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未来,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但如季夫人之流、如顾惜秦羽之辈,他们会主动计划安排,照着设计好的路线行走。他们的人生有奔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唯独季元现不知道,无所谓。
小司令将将从季夫人那里吃一肚子气,转头给顾惜发消息谴责他。未等奶昔回复,季元现眼睛眨眨,莫名想找立正川吐酸水。
他觉着如今只有立正川能理解他——他们成绩差不多,家庭背景相似,心路历程估计也半斤八两——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人。
于是,季元现没心没肺地点开了立正川微信。他高兴着,烦恼全然抛脑后。
—川哥!
—赶紧出来,给你讲个无比荒谬好玩的事。我妈居然让我去留学,就我那破成绩……
季元现倒在绒被里,唇角带笑。这时少年不知愁,总以为自身有无法遮拦的双翼,会生出灿烂辉煌的前程。
他以为那都是唾手可得的。毫不费劲。
然而——“我的身后有季家”。
这是季元现此生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说出这种话。
——
注:
文中列举的出国留学事例,真实。(均为化名)
②老七不知该不该写这么实在,但我还是想说,虽然这不代表所有人——仅仅是一部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学习,真的,好好学习。
第十八章
小司令正与小军长在客厅干瞪眼。
两人拎着入住行李,各自的衣服书籍连带乐器,大大小小纸箱子摞得一房高。季元现正开心他母亲的大发慈悲,一回头,立正川指挥着搬家公司开门而入。
空气凝固成冰,两人干脆傻眼。
“哎,我是不是走错房了。”
季元现挠头,捏鼻子往门口跑。他瞧一眼手机短信,再瞧一眼门牌号。
没错。
立正川折返,同样再三确认门牌数字。
两人对视一眼——操了。烦什么来什么,怕什么还真就是什么。
立正川平素不爱与人合住,宿校是客观事实,改变不了。他以为搬出来,能落得一人清闲。如今季元现杵在他跟前,立正川说不上是啥心情。
微妙得很。
反观小司令,他抓耳挠腮、磨皮擦痒,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就在几天前,季元现给秦羽夸海口,说什么周末聚会有着落。全都来你司令家,咱们有烟有酒有朋友!敞开喝,管够!
顾惜不放心,拽着他滚回座位。
“一人住,能行吗?”
季元现拍拍胸脯子,特能耐:“我怕什么啊,奶昔。听我妈说三室一厅跃层式,以后你要不回家,到我那儿去住呗。”
“给你铺龙床的嘿!”
顾惜听得直暖心窝子,他笑着把练习册扔在小司令桌上:“一得意就话大,傻逼,写作业吧你!”
季元现呲牙,哼唧翻开令他痛不欲生的五三。小司令捏着笔杆子,实在想不通。
他为何要答应顾惜试着去学习。
这你妈可是学习啊。
回忆停在五三书页上,戛然而止。季元现瞅一眼立正川,忽觉他妈是不是在遛他俩。明眼人都清楚立正川的脸色不咋样,一副吃了苍蝇的欲言又止。
“……这样吧,”季元现到底圆滑得多,他轻咳一声便将尴尬揭过,和颜悦色地熟络起来,“川哥,要不你先选房间?咱们同级又同房,啊不,同一房东。都缘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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