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沉虔居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也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眩晕的征兆, 这醒目的颜色反而像是一道利剑, 刺破了他多年压抑在心中的痛苦和不敢, 于深渊之中, 将他一把拽了起来,任由释放。
巡警们的瞪大了双眼,放下枪口, 有些慌张地往后退去。
——眼前的这个小孩,真的, 还是人吗?
不知苦楚, 不知恐惧, 甚至不知畏惧。
沉虔低头看见自己脚下这个已经死透的老局长, 老家伙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外凸出,仿佛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抱有着最后一丝做梦的侥幸;看见了人们以一种打量怪物的眼神看着他,憎恨却又不敢上前, 暴涨的青筋在他的颈部和脸颊游走,扭转的局面迫使着他伫立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巡警:“举起手来,抱头蹲下!”
“不许动!”
“给周队报告,说这里出事了, 先把这小子扣下来,快去!”
在身边嘈杂的吼声中,沉虔终于想起来了,早在末日诞生的初期,陆攸契将他从火车隧道的铁皮车里面救出来的时候,很多诡异的事情就已经在发生改变了,他本来应该是逃不出去的。
隧道那么黑,那么长,伤口那么疼,那么深,他又那么小的一个,岂是说出去就能出去的?
在他的记忆中,首先是湿漉漉的,寒冷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紧接着,他听见了脚步声,说话声,再次微微睁眼的时候看见了刺眼的白光,自己躺在了一块冰凉的地上,周身没有任何力气,也说不出话,这个画面几乎是转瞬即逝的,然后沉虔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了荒原上,而中间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对了,其实仔细想来,沉虔这么小的一个混血儿,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长途火车上?又是怎么在没有跟着陆攸契他们一起行动的日子里,独自活在这一片近乎是弥漫了死亡的荒原上的?
难道这一切不会让人感到奇怪吗?
“喂!听到了没有,叫你抱头蹲下!”
巡警抬抬枪口,不敢放松他的任何一丝细微动作。
沉虔愣愣地说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想要干嘛!”
这些只负责守卫的士兵们当然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情,不过在这中间还是有一两个聪明一点冒出头来,企图平复他的情绪,做了一个双手缓缓下压的动作。
“你别想太多,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沉虔就又自言自语地打断了对话,“算了,问了也是白问。”
他们双方都不知道彼此想要干什么,沉虔也觉得继续僵持下去没有意思,刚准备想离开,已经僵硬了的双脚突然一个趄趋,他整个人就朝前扑了过去。
眼疾手快地,沉虔抬手撑住了一旁的木桌,才立马稳住了这短暂的失力,只不过他把所有的资料全部打翻了,并且覆盖上了浓厚的血迹。
有他自己的,也有老局长的。
将就着这个动作,沉虔一甩手,在漫天飞舞的白色纸张中翻出窗外,逃走了。
巡警们不敢乱开枪,更不敢轻举妄动,等到视线恢复正常,却也看不见沉虔背影的同时,才举着对讲机靠在嘴边,深吸一口气,说道:
“追上去!”
“全体立马开展搜索!”
“罪犯是一个混血小孩,行动不似普通人,现已纳入危险分子,找到后请立马击\\毙,注意,别惊动城区的人。”
最后一句“别惊动”在现在看来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再次回到街上的时候,习惯了安逸日子的市民们已经因为毫无征兆的警报,开始自先乱起阵脚来,出动的巡警们还没来得及去追捕指令中的罪犯,就被这些市民给堵在了路口。
人民们满脸惊慌:“警官,警官别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别怕别怕!”巡警心里烦躁无比,却又不敢发泄出来,“大家都回家去,散了,别再这里堵着!”
“末日又要来了吗?那个人呢?他,你们把他叫回来啊!”
“安静!!!”
他们说的那个人指的就是陆攸契。
沉虔听到这些人不断地提起陆攸契,心中就是一阵恶心翻涌上来,凭借着尚且还算是矮小的个子,带上外套帽子,弯腰没入了人流之中,他既没有逃走,也没有去找林海媛或者周业楼他们,慢慢地回忆起三年前那天晚上迷路后的教训,他依照脑内的地图,选择最近的一条路,头也不回地回到了酒吧。
从混到道安稳,花费了三年。
可从安稳到彻底乱套,原来真的只需要这么一会儿的时间。
沉虔一进门,就直接跑上了二楼自己……陆攸契以前用过的房间,还在睡觉的老猫被他这副血腥的样子惊醒,当场下了一跳,侧着身子从窗户口溜走了,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巴了,血迹也早就用袖口胡乱擦去,恢复的速度简直叫人惊叹。
然后,这位正在被全城通缉的高端危险分子,当着十几位持\\抢巡警的面亲手杀掉警局局长的罪犯,就在这张大床上,纯白色的被褥里面,将自己卷缩起来,哭了。
这个房间绝对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不得不承认,这却是他主观意识地以为最安心的地方。
而且,除了这里,沉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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