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将矛头指向乌岚之母非纯正的云族人之故,混血的孩子,难免有缺撼之处。
初上学堂不久,懵懂迟钝的女孩,没听出师长的话中另有意指,开心地和娘覆述被夸讚的内容。
娘听了,只是笑着摸摸小女儿的头,说自己小时候可没女儿这样认真,整天只想要玩耍,彼时赖在家中不走的姑姑听见了,则是露出美丽却又凌厉的笑。
而后,夫子很少再来和小女孩说些关心的话,检查她的功课,定正她的错误所在。
同年,山外一处常与族中往来的村落发生严重雪崩,家园毁去大半,倖存村人来到境内过冬,几户人家有尚在学龄中的孩童,夫子一一拜访过后,班上多出好几张新面孔。
其中一位脸圆圆白净的女孩,笑起来格外甜美可爱,才来首日,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不知为什幺,她主动亲近躲在角落,并不活泼的乌岚,「妳的名字真好听,我可以喊妳岚岚吗?」
女孩的名字叫榛儿,善讚美人,也喜欢照顾人,在一群被娇宠长大的云族女孩中,显得特别不一样。不会因为小乌岚看不出她的情绪而恼怒,不会因为对方思考要如何回话却拖得太久而不耐烦,女孩有时细微的示好,她都能发现,并且不吝于表现出欢喜之意。
冬雪消融,山村道路已通,榛儿的爹是能干的石匠师傅,因为接下了雕饰母神庙祭塔的工作,并没随着其他村人回乡。
两人成了整日腻在一起的好朋友,无话不谈,无话不说。
虽然榛儿和谁都能很好,可是最要好的朋友,是小乌岚。
榛儿喜欢跳舞,所以乌岚也学着她一起跳舞。
榛儿喜欢唱歌,所以乌岚也跟着她一起唱歌。
那些年,是乌岚自上学堂后,最无忧无虑的岁月。
大哥很忙很忙没关係,爹和娘偶尔彼此不说话没关係,疾哥哥对她爱理不理的没关係,夫子好像当学堂里没她这个人没关係,交不到其他的朋友没关係。
她还有榛儿。
可是十一岁那年春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榛儿家就在河堤附近,离乌岚家并不算远,小乌岚并没去过。有一次,和疾哥哥骑马沿堤要往大哥家路上,刚好碰见榛儿,她两手各牵着一位小男孩,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婴儿。
她很兴奋能在学堂以外的地方遇见榛儿,可是榛儿的反应却没想像中开心。隔日上学,榛儿请她不要到她家找她,乌岚答应了。
而后春日到来,突如其来的风寒,让乌岚请了几日假,回到学堂时,周遭迷漫着一股奇异的浮躁气氛,男孩女孩,时不时目光交会闪烁,虽然和平时没两样的嘻嘻哈哈,谈话的声音却高亢不少。
她不在意,只在意榛儿的位子是空的。
夫子说,榛儿同样也感染了风寒,已经告假了几天没来上学。
她回家后,央着娘和她一同去看榛儿。
接近石滩上的小房子时,门前头,榛儿双手环胸,整个人神情木然,听见马蹄声响,抬头望来的眼神,黑洞洞一片,让人心慌。
前庭竹篱上繫着几匹眼熟的马,娘轻咦声,抱着她下了地。
此时医馆的人从屋里走出,低声向娘道,「师父请师娘能进去帮手吗,是位孕妇。」
「什幺状况。」娘取下繫在鞍上的简便医箱。
「伤者酒醉,在堤坡上滑倒,胎儿不足五月,有小产迹象。」
她跑到榛儿身旁,看着她惨白的脸,同样感染了她的害怕,「榛榛,妳还好吗?」
一句话,触怒了失魂落魄的挚友,「好?怎幺可能会好,妳看现在这样,叫还好吗!」
她睁大眼,急着想解释,娘按按她的肩膀,「不要紧张,妳们都先待在这里,没叫妳们之前,不要进来。」
陪着榛儿,站在门外,想说话,又怕再惹她生气。
天色慢慢暗下,身旁的女孩始终沉默无语。
看着快要隐没在黑暗里的鞋尖,鼓起勇气,「榛榛别怕,我会陪妳。」
久久,才听见她颓丧道,「妳连自己,都顾不好了。」
榛儿的娘平安,但胎儿没有保住。
几日后,榛儿来学堂了,可是开始不和她说话,无论她如何问她是否那里惹她不高兴了,榛儿只是装做没听见,转头和其他人交谈。
榛儿周围很快就有了新一圈的朋友,而她,则是彻底的被孤立了。
几次后,她害怕再和她求和,然后再次被冷淡的漠视,以及一旁尴尬的他人。
学堂,成了一处不愿意靠近,却不得不去的地方。
小心翼翼,装作一切如常,幸好疾哥哥快毕业了,待在外头的时间更多,送她上学顶多到学堂外,不想让家里的人察觉出异样,那时的年纪,已足够让她明白自己的家族在族中的地位。
就这样,撑到了隔年的水悦节。
趁着学堂这几日不上课,好久没到大哥家小住了,她很喜欢大哥家的气氛,几位老僕彼此间感情很好,明明年纪都足够当她的爷爷奶奶了,斗起嘴来却又像小孩子一样,比幼龄学童还幼稚。
一行人躲在门后,正午,祭完酒回来的大哥才踏入门槛,身上礼服还没换下,便被她和大家偷袭成功,泼得一身湿淋。
「怎幺连鞋都没穿。」一把抓起想逃跑的她,抱坐到他臂弯上,老大不小的人,还故意甩甩头,一时间水花四溅。
她频频左右闪躲,笑咧了嘴,大哥挑眉,挠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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