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巡抚也好,任藩台也好,会愿意把盐税吐出来吗?就算是绅商施加压力,学生施加压力,也未必啊。”关伏庸脸上并没有得意的神色。
“那你做的这些事,只是为了搏一搏?”宋矩瞪大了眼睛,“不要以为那些绅商好糊弄,难道梁伯强的威胁不够直接吗?”
关伏庸苦笑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些山右绅商每一个都不是白给的,他们善于算计,世故精明,就像在油里打了滚的水蛇,虽然没有毒牙,但是强壮,多变,滑不溜手。他们既不甘心放弃盐税的巨大利益,又不愿意承担和官府、洋人对抗的风险,闻到血腥味就散发着动物原始的野性奋身而上,嗅到危险又时刻准备一脚蹬开你反身逃走。关伏庸似乎能感觉到他们集合起来就像一条巨蟒,如果自己不能喂饱他们,就会直接被绞住闷死。
但是,如果什么都顺利还要自己努力吗?
“做事情当然是要求成,怎么可能真的只是赌一把?我不能把赌注放在宝芬身上。宋矩,你到山右也半年多了,这位宝大人的做派如何?”
“谨小慎微,持重保守,心思深沉。”宋矩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这样的人在山右,我这个铜蒲铁路会办能施展拳脚吗?你们那个太珩学堂能做大吗?”
“你是想借这次事件赶走宝芬!?”
“没错。我和商锋一致认为,自上次大原的事件之后,你已经失去了宝芬的信任,而我们也要在山右有所作为。所以我才需要西峰豹、兰贵馨他们把事搞大。”
“但谈何容易?宝芬毕竟一省巡抚,还是僖王的亲家。”
“因为铜蒲铁路这样涉外的项目,搞出学生内乱的岔子,那对古国官员可不是小事。而且我从年涛那里确认,方项城系的北土总督坐不稳了,这样全国督抚必然会动一动。”
“怪不得你能拿到铜蒲铁路总办叶慕韩的公函。”
关伏庸笑了笑,这倒是自己得意的一手,“当然,叶慕韩广结善缘,又是铜蒲铁路总办,如果宝芬动一动地方,山右巡抚几乎是非他莫属。叶总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我懂了,他写的那份公函,既是投名状,也是试金石。这样你的胜算就大了很多。”
“不仅如此,山右因为铜蒲铁路出事,我们在和哲国人谈正约的时候才更好办事。咱们古国现在不就是草民怕朝廷,朝廷怕洋人,洋人怕草民吗?督抚的承诺,还是不靠谱,还是写在和外国人的条约里,现在来的更牢靠些。”
“归根结底,你还是要把盐税的事情做成铁案。”
关伏庸端一杯酒来,“多准备一手而已,和哲国人交道,当然也不容易。”
但和宝巡抚打交道,其实也不容易。
叶慕韩的建议被随手放在了一边,咨议局的决议似乎也是一纸空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不光是学生有点不受控制了。”宋矩双眉紧锁,“那些绅商也没闲着,现在整个大原城满坑满谷到处是人,那可不是几所学校的学生能造成的声势。”
关伏庸捏捏下巴,笑道,“我倒小瞧了这些财主的实力和心气。”他拿出一壶汾酒,放在桌子上。
“这个时候了,我可没有心情喝酒。”宋矩白了关伏庸一眼。
“又不是给你的。”关伏庸又开始切着大块的熟牛肉,“巡抚里那‘两宝’怎么样?”
“我去抚署走了一趟,宝芬和任宝荃都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啊。”
“他们在做什么?”
“鬼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好像是在陪着什么度支部的什么人?”宋矩拽过一大块肉,塞到嘴里嚼起来。
“不是没心情吗?”
“我可没说不吃肉。”宋矩含糊着答应着。
关伏庸笑笑,用刀尖挑起了一小块牛肉,“度支部的人在山右……,是清理财政监理官?”
“对,好像是这么个名头。”,
关伏庸终于咧嘴笑了开来。“宋矩,现在该我们上场了。”
“上什么场?”宋矩的手紧紧的捏住了酒杯。
“当然是粉墨登场。赶紧喝一杯吧,亮亮你的嗓子。”
大原学生的戏台,当然摆在山右大学堂。
“诸位,我是代理太珩学堂的校长宋矩。我知道,现在有不少太珩学堂的同学就在台下,他们和你们一样,青春热血。我待你们也和他们一样,都像我的学生。我非常赞赏你们的爱国热情,不过我觉得现在你们做的已经够了,相信宝巡抚已经听到了你们的建议,甚至天下都听到了你们的呼声。不过现在是时候了,是时候返回学校,返回课堂,返回到你们的书桌边……”
宋矩还没有没有说完,已经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扔到了台上。他铁青着脸退回后台。
关伏庸整整衣服,笑道:“该我了。”
“诸位。”关伏庸一伸手,接住台下扔来的一颗西红柿。
“你们这样我都不敢说我是谁了。”他咬了一口西红柿,台下哄笑起来。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曾经的身份。我曾经看到一张纸,上面盖着内阁宰执的印信,委任我为山右劝业道,兼任铜蒲铁路会办。我本来很动心,但是那张纸被我还了回去。为什么?因为我支持你们的想法,铜蒲铁路的建设不能损害古国的权利。”
人群中爆发出狂热的吼声。
关伏庸等了很久,欢呼声才落了下去。
“我赞同你们发出自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意见。不过我来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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