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虽然谱上没写曲名,不过我一看谱就知道了。
“贝斯的旋律比较不引入注意,这点我也不否认。而且几乎没有一首曲子是单弹贝斯的部分就能让所有人听出来的。唯一的例外,就是这首。所以我认为,所有的贝斯手都应该从这首曲子开始,最后再回归这首曲子。”
这首曲子,是班伊金的《e》。哒、哒、哒哒哒、哒……这段贝斯旋律——的确,仅仅两小节就拥有让整首歌在记忆里复苏的力量。
“那你就配合着节拍器,持续地弹这首曲子吧!直到夜幕升起,月明星稀为止,好吗?”
学姊无碍地引用完歌词后就挥了挥手,打开门走下楼梯。我叹了口气,盘坐下来拿起贝斯。
虽然学姊老是令我吃惊,不过我从没想过她会这么突然地就要我弹奏曲子。
不是要留在我身边吗?喂!
开始练习了一个小时左右,突然有种不协调的感觉。一开始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直到手指离开琴弦,停下节拍器以后,我才终于注意到——
已经听不到梓莹弹吉他的声音了。抬起头来,看了一下连接走廊外墙上的时钟,快六点了。梓莹平常都会一直弹到接近放学的时间,现在应该还没回家吧。会不会去厕所了?
我稍稍加快节拍器的节奏,从一开始的地方弹起。这次我一边哼着歌词弹。
不过曲子旋律和贝斯的节奏不同,弹起来真的十分困难。不过我的手指又因为刚才那股不协调感而停了下来。
通往屋顶的门明明应该关着,现在却稍稍虚掩。我把贝斯靠着围栏放着,靠近门打开一看,门的另一边是吓了一跳的梓莹。她退了一步却没踩稳楼梯,差点就要往后仰倒摔下去:看到她两只手不停挥舞挣扎,我赶紧抓住她的肩头,拉回她来。
“……你这是干嘛?”
好不容易站稳了的梓莹挥开我的手,倏地撇过头去回答:
“就觉得上面很吵。”
我微微吃了一惊,看着她身后的贝斯一眼。她听到了吗?明明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啊?
“怎么在这种地方练习?”梓莹好像不是很高兴地瞪了我一眼。
“我不是教过你拿浴巾堵起来隔音的方法了吗?”
“那么一来,如果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的时候就不能马上逃走了。”
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的时候?
“就是……有什么……跑出来的时候……之类的。”
梓莹低着头,含糊地说。
“啊,娱蚣还是蟑螂之类的东西啊?”
“哇!哇!”梓莹两手捂着耳朵,踩了我的脚好几次。好痛!你在干嘛啊!
情况实在被她搞得很蠢,我只好走回放贝斯的地方。不知怎的,梓莹也跟着过来了。
“嗯……怎么了?”
“走音了。”
梓莹鼓着腮帮子,不太高兴地指了指我的贝斯。
“咦?”
“三弦音太低了,害我刚刚就一直觉得很不舒服。你都没发现吗?”我接上调音器一看,的确音是有些走音。她从三层楼以下就听得出来?这么厉害?
“借一下。”
我正忙着调音,梓莹突然从我手中拿走贝斯。只见她迅速地转了转旋钮调完音,又把贝斯丢还给我。
“感谢你帮我调音啦!每调一次我会付十块,之后还请你多帮忙罗!”
“笨蛋。”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弹起了《e》。
梓莹问我:“这什么歌?我好像听过。”厉害,果真如学姊所说。在古典音乐的环境下受到细心栽培、呵护的梓莹,一听到贝斯旋律就能联想到的,恐怕只有这首曲子了吧。
“这首歌叫作《e》。”
“……是怎么样的一首歌?”
“怎么样啊?嗯……就是讲一个人沿着铁路一直走,然后发现尸体的故事。”
梓莹皱起了眉头。
“……又是你胡说八道的?”
“不,我可没有说谎喔。”只不过这不是歌词描述的,而是电影《e》的内容。
没多久,梓莹就坐在屋顶出入口的门边,听着我技巧不纯熟的贝斯演奏。话又说回来,你要在这里待到几时啊?我弹得很辛苦耶,快点回去好不好?或许是因为梓莹一直看着我的关系,我的指法错了好几次。
“你开心吗?”
梓莹突然喃喃自语地说话,我便停下手上的动作,把头抬了起来。
“……弹贝斯啊,开心吗?”
被她唐突地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嗯,还不错。可以一步步地弹会自己喜欢的歌,还满开心的。”
“是喔?”
梓莹的表情看来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望着地下。
我用相同的问题反问她:“弹吉他不快乐吗?”
“一点也不。”
“不开心的话,不弹不就好了?”
“你去死一死不就好了?”
我用力握着贝斯的琴颈,深呼吸。好,没事的,不要生气。如果把她说的话都当真,那就没完没了了。要成熟点。
“你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还要每天把自己关在个别练习室里弹吉他?回家去弹钢琴啦!”
“跟你没关系。”
关系可大了!我的休息地点可是被你抢走的不是?
“那个……门上面可不可以别用挂锁?你每到礼拜五就会马上回家吧?那个时段可不可以让我用那间教室?”
“为什么你知道我礼拜五会马上回家?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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