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灯光很亮,烙下个个泾渭分明的阴影,愈发显得窗外夜色迷蒙一片。久川重义已经转身向休息室走去。田中留吉放开攥在手中的小报,欣喜仍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斗志落空的失落,他看着窗边盆栽在报页上投下阴影,刹那间想起什么,冲那背影出声叫道:“久川桑!”
久川重义在这一声后自然地站住脚步,稍稍转头递过目光,等着他将话补完。“今天您走后,有位女士来过,换走了窗台那盆万年青,说是清一先生之前同您说好的。”衣料的究n声归于沉寂,对面身形顿了一刻,平静地点头道:“我知道。”
接替这个职位以来,久川重义已经逐渐习惯同形形□□的人打交道,从最微末的言语神色间攫取一切以供分析的信息,自然如同饮食行走。所以他很清楚,此时绝不能让田中留吉从他身上看出任何异常,哪怕他十分确信,自己从来就不认识一位名叫清一的先生,也从来不曾与东日或中华的某位女士有过格外的交往。
没有缘由的,久川重义想起那日长廊中扬起的荷绿,还有一度盘旋在脑海中的隐忧,老生。他几乎下意识地捻住胸腹间的羽织铜乳,金属纹络特有的冷硬触感爆炸般蔓延于指端,报社电话就在此时响起。田中留吉尽职地接过,片刻便将话筒转递给久川重义:“久川桑,是北井中佐。”
电话中的嗓音浑厚而低沉,带着电波起伏的噪响,正是北井茂三本人:“久川君,很抱歉这么晚打扰,实在是眼下出了些事情,需要你立刻过来一趟。”话音响罢,便只剩一片电流通过的稳定咝声,那边似乎异常安静,一时无从判断对方身在何处。
久川重义已与北井茂三交往多次,深知此人在这方面一贯循规蹈矩,不逾礼数,哪怕先前石原次郎被特侦处扣留审查,也未见其冒昧至此。当下略一迟疑,擎着听筒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外:“北井桑客气了,需要我准备什么?”
屋外夜色深沉,隐约可闻虫声窸窣。电波那头声音滞缓:“什么都不用,军部的人会去接你。”似为响应他的话语一般,窗口正对的半侧街角跟着亮起几道车灯,方向一转,便相继往报社正门驰去。久川重义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放下电话,看着对面重新安静下来的街道,吩咐道:“留吉君,麻烦你去看看,有人来了。”
从向日报社大门到这间白日里都算得安静的办公屋,途径一段深长的走廊。田中留吉带着几名军装男子回来时,久川重义刚向壁上的大神画像拜过,循声望向门口。一照面的功夫,双方便已彼此打量过几遭:
来者统共五人,具穿着配给东日步兵二十三旅团的军服,为首之人腰挂一件银把樱花纹饰阵太刀,虽未别军衔,但从着装备置上看,至少也与北井茂三齐平;至于社内二两人,一个穿银鼠色羽织袴,贴角带,显见是从某个宴会一类的场合上回来,另一个仅披麻制着物,更是日常随意穿着——两边消息倒是都扣上了。
久川重义多次出入军营,未曾见过这几张面孔,但看几人打一进门就不准痕迹地据守住所有通向户外的选择,目光如鹰鹫般审视房间上下,更不时掠过窗边,心中已明白了九成,当下便道:“北井中佐刚与我通过电话,还请几位稍等,我换过衣物便来。”
当前者扶正太刀,略微欠身鞠躬,也不报姓名,只简省地应道:“久川君客气了。”久川重义遂不多言,自向更衣室走去。说话的军官也未再出声,但向两侧使个眼色,余下四人中便有三个无声退出,往门外不知何处去了。
久川重义与北井茂三交往,田中留吉素来是知晓的,从未见哪次有这般架势。此刻见周匝如此安静,一时也觉诧异,偷眼去看,却见对方亦端详着自己,稍许之后,竟出声问道:“田中君可听说过田中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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