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朕好战, 大梁与或赵之战已历时多年,民族积怨、百姓之苦, 朕亦时时煎熬于心。妥协与退让从来便非化干戈为玉帛之良策,惟愿此去,能终结旷日经年之战,还两国百姓以安宁。
若有幸,能得以四海平定, 朕归来之日必当红妆十里,江山为聘;若天不佑我,此一别阴阳永隔,岁月漫长,央央务必善自珍重!还请念在多年抚育的份上,替朕尽孝于母后膝下,朕此生已无他人可托,今生今世所亲所爱者,惟央央一人而已。
自幼为兄,非朕所愿;生于世仇,亦非朕所愿。若得生而相守,朕必护卿一世周全;若战死沙场,也愿以血肉之躯,做大梁与卿之城墙。
百年之后,阴司相见之时,恩怨已逝,是否方得抛却国仇家恨,与央央一诉相思?
芮央怔忡着良久未语,眼眶已湿了又湿。只听得宝庆说道:“皇上还得知,或赵国有公主需要的解药,他说,不得解药誓不还朝!”
“不瞒公主,奴才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啊,皇上只带了李峡老将军,点兵五万,直奔边境逻州。奴才和肖将军都未跟在他身边伺候,这若是遇到什么事,谁来护驾啊······”宝庆只顾着絮絮叨叨。
“我来!”芮央的话,让他吓了一跳。她说罢转身,便向着宫门的方向大步而去。
皇兄说的不错,软弱求不来和平,罪孽和仇恨凭什么让皇兄一个人来承担。她不愿再站在他的身后,做那个他臂膀保护下的小女子,无论今生能否相守,此刻,她都要站在他的身边,做那个与他共担内忧外患的人。
你为我亲赴马嵬坡,你为我孤身入重围,皇兄,如今,换我来护你一次吧,战争无情,你既愿为我御驾亲征,我便愿为你身先士卒!
宝庆在她身后傻了眼,才去了皇帝,如今公主又要跟着去。他一拍大腿:“哎哟喂,皇上啊,您的神机妙算呢,您没猜到公主会是这样的反应吧,她比奴才像条汉子!”
战鼓动,号角鸣,万丈霞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逻州的天空风云翻涌,气势磅礴。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战场上只见沙尘飞扬,杀声震天。
一转眼,芮央已经来了逻州半月有余。她并未惊动皇兄,而是直接以腰牌为凭,见到了李峡老将军。
李老将军官拜骠骑将军,当年曾与先皇一道出征,芮央年幼时父皇曾带她去过一次军营,当时芮央便对李将军印象极深。
芮央女扮男装,在李老将军身边留了下来,每每李老将军与皇兄军帐议事之时,她都会刻意回避,不肯露了行踪。
或赵国主帅是当朝太子苏力坦,他野心极大,扬言称不得割地赔款绝不议和,不攻下城池二十座绝不退兵。慕紫乔先礼后兵,交涉不成便一战至今。
或赵人骁勇善战,可称为虎狼之师,慕紫乔连日来都采取了避实就虚的打法,逐渐削弱敌军的实力,既减少了三军伤亡,又慢慢压制了对方的气焰。芮央好几次听见李老将军私下里夸皇兄,说他果然是“人中龙凤、帝王之才”!
然而今日,到了这最为关键的一役,却着实打得异常艰苦,两军从日升杀至日中,又从晌午杀至黄昏,芮央亲眼目睹了一批批的士兵在刀光箭影中倒下,数不清有多少是大梁人又有多少是或赵人。芮央在心中默默地自问,若今日是当年的沙场,对峙的双方是自己的生父蒙塔,和父皇慕钦飏,她会希望倒下的是哪一方?
没有答案,只听见狂卷的风声,沙尘滚滚,天地间的雄浑肃杀之气,令所有人为之震慑。
在或赵阵营中,以木、铁、巨石垒着一个高高的碉堡,碉堡中设有神箭手,成为了今日一战中大梁军最大的障碍。芮央已经眼睁睁地看着数名大梁将士折在那碉堡中发出的暗箭之下。
芮央悄悄地侧了头,向着慕紫乔的方向看去,他眉间深蹙,眸光内敛,芮央知道,皇兄心焦时就是这个样子。此一役至关重要,皇兄怎忍叫将士们之前奋战数日的血白流。
她轻声向着身边的李老将军说道:“此碉堡刀箭难摧,若是有人能靠近它,除了那些箭手,想必此战可胜。”
李峡点头道:“话虽如此,然而那碉堡易守难攻,谁又能入敌阵如探囊取物?”
“我愿一试。”芮央平静地笑道,“那些箭手交给我来解决,剩下的事,还要劳烦李将军费心!”语音方落,她足尖轻点,便已跃出阵营之外,身形翩然若飞,飘飘兮如流风之回雪。
芮央这一走,李峡不由得大惊失色,口中叫道:“公主,危险!”
只见一道轻灵的身影向着敌阵飞掠而去,早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慕紫乔目带惊诧:“这是······”虽然是女扮男装,可芮央的身形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一颗心霎时间提到了嗓子眼,李峡已赶到他身边抱拳俯首:“老臣死罪,公主她一心想要为陛下分忧,是老臣未能及时劝阻······”
此时绝非责备与检讨的时候,慕紫乔一声示下,果断地吩咐道:“弓箭手掩护,准备进攻!”
两军之间并没有可以隐蔽的障碍物,芮央的行动不仅引起了慕紫乔的注意,同时也惊动了或赵大军。一时间,箭雨齐飞,芮央就像是一只在暴雨中艰难前行的燕子。
大梁的弓箭手也同时射出箭去,击落了大部分袭击芮央的羽箭,却仍有许多利箭在芮央身边擦身而过,看得慕紫乔抑制不住的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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