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从芦苇丛中滑出,湖上正吹大风,陈希风被芦花扑了满头满身,又打了一阵喷嚏。
上船以后,陶仲商只说了三个字:“陈希风?”见陈希风点头之后,他就不再说话撑起船来。竹篙在水中轻轻一点,顺风顺水,不消片刻就荡出数里水程。陈希风见对方无意交谈,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船尾,默默打量着陶仲商。
时近午时,水面上的烟水散去了大半,青山碧水在日光下苍翠明亮,侧耳细听隐约可闻棹歌。远处一艘大船迎面驶来,船旗在风中翻卷,陈希风眼力不错将那旗子看的清楚,分明是来时见过的采石船。陶仲商立在船尾眯了眯眼,忽然将竹篙抛在船上,走到陈希风身边。
陈希风一凛,立刻戒备起来。
陶仲商站在陈希风面前,身材高大将日头挡了大半,陈希风被拢在y-in影之下,顿觉压力倍增,不由得将行囊往怀里塞了塞。陶仲商低头看着他,道:“一会儿要换乘前面那艘大船到杭州,到杭州之后大家就此别过。”
求之不得!!!!!
陈希风心中虽然仍有疑惑,口里已经应下:“甚好,先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陶仲商随意地点点头,又道:“客气,公子可以将林寔的遗物交给我了。”
此言一出,气氛就是一凝,烈日当空,太湖水波光粼粼,陈希风抬眼与陶仲商对视,眼中也映着点点波光,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陶仲商有些莫名其妙地反问:“什么为什么?”
问出第一声陈希风底气足了不少,他又道:“为什么要交给你,林公让我交给徐渊先生,阁下是徐渊先生吗?”
陶仲商说:“徐渊死了。”
陈希风谨慎地道:“见到假徐渊我多少猜到了,只是我怎么知道,阁下是不是另一个假徐渊?大侠要怎么证明我可以将林公的遗物交给你。”
陶仲商手指间把玩一个铜钱,道:“你要我怎么证明?”
陈希风望着茫茫太湖水,有些自嘲地说:“林大人托我来给徐渊先生送回礼,怎么就送出了人命,如今林公和徐先生都过世了,我也不知该要你怎么证明。”
陶仲商冷笑一声,道:“小少爷,你与此事本无干系,能脱身便趁早脱身,林寔可是一句实话没有对你说就拖你下了水。”
陈希风一愣,忽然苦笑了一下,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林公不惜x_i,ng命托付了我,便是信我,就是没有明言也一定有他的考量,这件遗物已经压了林公与徐先生两条x_i,ng命,说不得还系着多少x_i,ng命,我实不敢辜负。”
气氛更古怪了些。
陶仲商眉头皱地更紧,道:“恁地麻烦。”
陈希风闻言心中警铃大作,见陶仲商似乎打算动手开抢,急中生智,一边向后缩一边开口大声道:“等等等等等!大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在顺天府,你抢了我的马!”
陶仲商瞳孔瞬间蓦地一缩。
陈希风敏锐地注意到陶仲商的神情变化,确定了三年前的抢马贼竟真是这人,心中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正待再说些什么转移这人的注意力,陶仲商指尖忽然一弹,一枚铜钱击中他抓着行囊那只手的合谷x,ue,陈希风吃痛行囊脱手落在船板上。
然后陶仲商抬脚,将已经缩到了船帮处的陈希风踹到了湖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ji-an。
陶仲商捡起船板上的行囊,陈希风在湖水里扑腾。
落石帮的大船驶来,甲板上诸人正见了这一幕,一个站在船头一身道袍的中年人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最后还是落石帮的好心人把陈希风捞上了大船,虽然今日不冷陈希风落水也不久,但说到底是深秋近冬天气,陈希风被捞起来之后还是狠打了几个喷嚏,脱下s-hi衣就进了舱房捂进棉被里取暖。陶仲商端了碗热气腾腾莼菜银鱼羹给陈希风,让他喝了祛寒,陈希风不接受这打一把掌给个枣,不敢跟陶仲商横着来,只撇过头继续在被子里打哆嗦。
陶仲商见陈希风不喝,爱喝不喝,自己便一口喝得干干净净,转身就去翻陈希风的行囊。
陈希风简直气的要吐血,一时又心酸起来,想当初他来太湖除了替林公回礼,就是为了洞庭西山的小青茶与太湖银鱼、白虾、白鱼来的。如今林公遗物被夺、小青茶没喝着、白虾白鱼没吃着、一碗莼菜银鱼羹在眼前还是恶人的施舍喝不得……气死了……
正气着,陶仲商忽然自行囊里翻出一套干衣服丢到到床上,正罩在陈希风头上。陈希风换下s-hi衣后因行囊在陶仲商手上,还是裸着缩在被子里,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将衣服从头上拉下来,□□手臂白皙修长,一点伤疤也无,的确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陶仲商丢完衣服,就从行囊里取出一个锦匣,正是林公的遗物,便出了舱房,顺手将门带上。
那刚刚站在船头的一身道袍的中年人正侯在门外,见了陶仲商,笑了一笑,陶仲商却面无表情地往前走。那中年人倒也不介意,提步跟上,两人便走进另一间舱房。
陶仲商进了舱房之后,便将锦匣放在桌上,道:“那小少爷说林寔让他给徐渊的是一件回礼,他的行李里除了衣服就是书,也只有这一件说得上是礼。”
中年人望着锦匣眼中一亮,一边取过锦匣打开一边说道:“果然,陶兄出手便手到擒来,只是踹陈希风那一脚却是有些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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