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帮帮我罢。”少年一张昳丽面容,此时苍白无比,眼眶微红。以往时常含笑的唇,也微向下弯着,透出一种悲戚意味来,“我要做大梁的王,怎么能……怎么能雌伏人下。”
他靠了过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浅淡的竹叶酒香;香气仿佛浸入了他骨子里,若隐若无,惑人无比。连着和他捱得近的霁摘星,肤骨之上,都挨上了一点无边的香蕴。
“我想做明君,重振大梁。摘星师兄,你说要辅佐我的……如今,便帮我一把吧。”他的声音愈加轻缓,好似哄弄撒娇。被少年紧握住衣袖的霁摘星,像是被蛛网缚住一般,抽身不得;即便心觉荒唐无比,那原本坚定又抗拒着的心性,也仿佛被一点点撬开来。
最后彻底教他心软的,是少年俯在耳旁的一句话。
“我知师兄悦我,若我之后、之后成了盖世的明君,我也愿和师兄,长相厮守。”
霁摘星似乎被轻轻扯了一下。
他的发带松散,乌黑的发瞬息间散开来,遮住了雪白的肤;无数心绪堵在心间,他微微张唇,好半晌,才应道——
“好。”
接下来,是大梁的礼臣、和延绵的近乎看不到尽头的重兵卫前来,在门派中接走了面覆人皮.面具的霁摘星。
他们称呼他为“小殿下”,给他身披繁复华服,坐进车马之中,日夜兼程,从大梁地界的青山派,一直到万国朝圣,人人皆兵尚武、国富力强的第一上国,溟灵的地界上。
他是大梁国献给溟灵的男妃,被安置在后宫之中,等待宠幸。
“小殿下,用些羹食吧。”
结彩将一碗甜羹呈上,她两只细瘦的手腕微微探出袖中,隐可见上面仿佛被掐出的青红伤痕。
负责伺候霁摘星的,是个唇红齿白,不过十四岁的小宫女。
霁摘星接过羹碗,大概就在那一瞬间晃了神。滚烫的碗壁捱着指尖,让他下意识松手。玉碗跌碎在地面,里面熬得香甜的雪燕桃胶全洒了出来,掺着玉器碎裂的粉末。
披散着一头黑发的清癯皇子,在那一瞬间,混沌的黑眸忽然亮了起来。
就好像一只空荡荡的偶人,被注入了玄妙的生机一般。
霁摘星看着趴在眼前,磕头赔罪的小宫女,陷入了深思之中。
他”。
以前经历过的小世界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但是大体脉络他还记得。
霁摘星知道,就算是他之前次次开局艰难,也从未陷入过这样身不由己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他是身世不明的孤儿,因根骨出众,被收入青山派门下,是掌门的第六个弟子。
而第七个弟子,也便是他的小师弟曲清星,大梁国的三皇子。
曲清星虽是皇子,但他的母妃,却并非是官家小姐,而是当年在武林中名噪一时的女侠,后来也颇为传奇,入宫为妃,本是佳话……可她却偏偏早逝。
离世前的唯一愿意,便是祈求大梁的君王,将当时年幼的曲清星送至青山派习武。
她无需幼子染指那个位置,只盼他能安心长大,日后做个闲散王爷。
梁帝对着他曾经心爱的女人的遗言,自然应允。
霁摘星本该是青山掌门的关门弟子,但是曲清星之母昔日与青山派有旧,她的遗愿,掌门不可能不答应。
于是曲清星成了青山派小师弟。
霁摘星对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小少年,却是很怜惜的。明明他的身世,甚至比曲清星要可怜的多。
但他却怜爱小师弟母亲早逝、帝王家又无多少真心实意,悉心带他习武,哄他开怀——当然,霁摘星也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
曲清星相貌生得好,温和爱笑,说起话来细声细气,温和儒雅。其他几位师兄,也格外疼惜他,可以说全青山派上下,都最疼宠这个小师弟了。
等他们年岁见长,曲清星愈加生得好看,风姿绰约。霁摘星就如同这青山派中许多人一样,偷偷恋慕于他。
只是霁摘星觉得小师弟出身高贵,志向远大,绝非池中物。而他不过是掌门弟子中,最没存在感又无趣的一人,从来只敢将喜欢藏在心间。
直到某一日到来。
大梁国的国力,在七大国中尚属末流。而它和其他六大国,以及周边数百的小国,全都仰仗于如今第一上国溟灵的鼻息,年年需有朝贡,才能安稳度日。
而这七大国中最为强盛的燕国,知道溟灵正陷于内斗中,原本的三皇子铲除异己,逼宫先帝,称帝不过一年,大概正处于兵荒马乱之时。
而他们韬光养晦,只待今日,便集结了其他六大国围攻溟灵,誓要将这世代压迫于头顶,真正称王称霸的溟灵上国吞下,才能以全燕国多朝帝王夙愿。
最后的结果……令世人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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