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的女官五官端正,脸盘瘦长,只是眼角微微向下耸搭着,看着很有些不好惹的凶气。
“小殿下。”她进来后,先对着霁摘星端正行了一礼。
因霁摘星还未被册封,没有位份可称,便一直被喊作殿下。
女官见了地上的狼藉,掀了掀眼皮子,神色没什么波动,只是板正无波地说道:“粗手粗脚,打翻羹食惊扰主子,罚一月薪禄,自去领五板子。”
要只罚俸禄便罢,可一听要挨板子,结彩的脸刹那间难看的厉害,身子畏缩地颤了颤,好似那细瘦身板,顷刻间便要被吹倒般,嗫嚅地道:“是小殿下打翻的,并非是我……”
“忤逆欺上。”女官当然不会去询问霁摘星是否如此,只平静地道,“再加五板子。”
小宫女的眼眶刹那间涨得通红,却不敢泄出一分泣音,尽量维持着语调平静回道:“是。”
霁摘星回过神来,倒细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宫女。见她双眸含泪,眼角泛着红,生着一张姣美的鹅蛋脸,柳眉樱唇,虽只十四岁,却也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了。
这张脸面熟,又唤起了霁摘星对剧情的一些记忆。
她是霁摘星从大梁带来的宫女。
虽然霁摘星的“嫁妆”丰厚,但那都是给溟灵的诚意,带来的人手——大概是因为怕被怀疑有异心,反而少到了简陋的地步。只两个宫女和四个小太监,连个能掌事的女官或总管都没,生怕霁摘星能在溟灵后宫中立住脚一般。
而这两个宫女,路上颠簸。其中一个生了急病去了,只剩下结彩陪在身旁。
她理应是霁摘星从“故国”带来的贴身侍女,该成为霁摘星的贴心人才是。
但偏偏结彩却帮着别的宫妃陷害了霁摘星一场,让他暴露了会武功一事。
为让宫闱安稳,便在当时掌内宫事务的大太监示意下,被废去一身武功,落下病根,一身沉疴重疾。
原本是习武之人,却是最后病死的,讽刺至极。
结彩自然也由着这一手卖主求荣,被那宫妃要去,成了身边的一等大宫女。
——只是最后,听说她试图勾引帝王,被阴晴不定的暴君陛下用了刑,拖下去重棍打死。倒是比霁摘星,死得还要早些。
而现在,将会害他被废去武功的结彩,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年幼宫女,跪在碎裂的玉碗前,一双细瘦的手烫得红肿,一边拾那碎片、捧着黏腻的羹食。
霁摘星只一句话,便能让她的罚再重一些,生不如死,甚至将生命永久停留在这一刻。
少年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面容苍白得无一丝血色。
小殿下的声音极轻,大概是因为长途跋涉,积蓄了一些病气与疲惫。
“不必,是我失手摔碎了碗。”
他微微仰首,示意结彩退下:“收拾好便去洗手,给我盛一碗新的甜羹过来。”
女官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听见霁摘星要吩咐人做事,便闭口不言了。又问了霁摘星一些衣食住行相关细节,可有不妥的点,适才退下。
光从霁摘星所获得的剧情来看。结彩骄奢淫逸,卖主求荣,便是说句狼心狗肺,要尽快杀了也不可惜。可霁摘星只不过接触片刻,便也知道剧情中,并没有告诉他的讯息了。
结彩恐怕在这宫中,并不好过。
现在霁摘星所暂住的寝宫,用的人几乎都是内务那边指过来的溟灵宫人。结彩是大梁人,年纪小却样貌娇俏,对一个身份低的宫女而言,并不算什么好事。只她身上伤口,颤栗神色,对女官的畏惧;她叛主的缘由,便很好想了。不想被人欺辱磋磨,唯有一搏。
霁摘星在青山派养大,胸抒一点侠气,要是结彩请他做主,他当然会帮一把这样的弱女子。
但结彩不敢说,向主子抱怨这种事,被捅出去要送命的。
而霁摘星也没注意到,初至溟灵地界,他成了替嫁的皇子,本便思绪繁重,已足够心烦意乱,又哪里有心思关注一个宫女的处境。
他当然没做错事。
只是苦果,却要落到他头上来。
在宫中受多了罪,自然也不是结彩害人的缘由。
但霁摘星对着一个现在才十四岁的女孩子,也生不出什么报复的杀意来。
要是以后,结彩生出背叛陷害的念头……他要杀死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年轻宫女,其实也是很轻易的事。
霁摘星微微垂眸,敛住眸中一点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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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彩下去之后,拿着凉水泡了泡手,觉得好了许多,才去吩咐小厨房,又做了一碗甜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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