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挑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后来?那些官人就来了,把咱当家的,还有隔壁几家的一起抬了走,说是统一给治病,却连去了哪儿都不肯告诉我。”
“我这心啊,日日都提着……”她绷不住又要掉眼泪。
小玉踮起脚,给她擦了擦眼睛。徐氏吸吸鼻子,无声将女儿抱紧了。
福纨心中叹了口气,宽慰道:“莫要太过担心,既说了是治病,人应是没事的。”
两人留了些银子给王家便退了出来。
白蝉道:“现在如何?”
“此事处处透着古怪,我总觉得和玉矿脱不开干系,不过在那之前……”福纨回望了一眼隐没在黑暗中的白玉城楼,道,“得先试探一下那老狐狸城主。”
走出棚屋区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她们回到客栈中歇了一夜。
廊下恰好撞见那戴着银饰打水的小姑娘,小姑娘遥遥看见福纨,跟兔子似的蹦起来一溜烟跑走了,福纨留意了一下,发现她进去的似乎是一楼左手末端的那间房。
她收回视线,注意到客栈主人赔笑迎上来。老板不知是被谁敲打过,连银子都没跟他们收,还小心翼翼问她们要不要换更大更宽敞的上房。
“不必,”白蝉意味深长道,“这张床大小刚好。”
——正因为床板窄,福纨怕夜间摔下去,只得埋头往她怀里缩。
福纨瞪了她一眼。
隔日白蝶递来帖子,邀两人参加宴会。
这场午宴不止三人,还来了不少白玉京有头有脸的官员和商客。
因为徐氏说带走王金发的人是为一位姓“许”的大人做事,席间福纨刻意留意了一下。
很快,她注意到一位许老先生。据说这位许老控制着城内外几处玉矿,在白玉京很有些势力,连暂代城主的白蝶夫人都奈何不了他。
福纨上前同他攀谈。
许老眯了眯眼,抚须道:“巧了,老夫也有几位不成器的子侄在京城当差,还要劳烦殿下多多提点了。”
他既与京城有交情,必然早已知道帝姬是个怎样的尴尬身份,眼神中便带出几分怠慢。
福纨笑笑:“大人自谦了,不知是哪几位青年才俊?”
“有一位是在大理寺的,不知殿下见过没有?”
大理寺除了一位主管,底下还有两位少卿和寺正等人。大理寺卿主要负责接皇帝的指示,实际大理寺的管理工作都由两位少卿来承担,要说其中有姓许的……
福纨想了想,反应过来,笑道:“许少卿?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前途不可估量啊!”
许老立刻笑开了花,连说几句殿下谬赞。
就在这时,上首白蝶夫人忽然投来一眼。她这眼非常锋利,几乎要将许老先生剐出一个洞。
许老先生像是没有意识到,还笑呵呵地说话饮酒。
福纨暗暗打量,却见白蝶夫人很快收回目光,冷冷望向了别处。
这两人之间……是有过节不成?
“这白蝶夫人究竟什么来头?”宴后,她同白蝉打听。
白蝉想了想:“论辈分,她是我母亲的妹妹。她行事素来张扬,未成婚就养了不少情人。她的大女儿……是我嫂嫂。”
福纨眼皮一跳:“……世子妃?”
白蝉点头:“具体我不清楚,好像是当年母亲带哥哥回娘家休养,两人相逢,生了情愫。”她顿了顿,“白蝶夫人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为她远嫁京城一事,还同我母亲大吵了一架。”
福纨沉默。
——世子妃嫁去京城不久便卷入了定远侯灭门惨案之中,也难怪白蝶夫人提起京城时态度如此冷淡。
“可她虽不待见我,却好像也不怎么恨我?”
表面上,定远侯一族覆灭与皇室脱不开关系。白蝶夫人十分疼宠女儿,必会深恨造成了这一切的宋氏皇族。可瞧她的模样,似乎……
福纨皱眉:“反而是她看向许老那一眼,你注意到没有?”
白蝉点头。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时回了旅店,安静无声的大堂里只亮着一根快烧到尽头的蜡烛,小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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