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诚绝望了。他想,这个人看似对什么人都好,对什么人都能彬彬有礼地微笑,但其实他是没有心的。
顾景诚摔碎了面前的最后一个碗,跌跌撞撞地走了。
“我恨你……林骞我恨你。”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转身的瞬间,一行眼泪滑下脸颊。
顾景诚突如其来的闹腾让在座的几人都没了胃口。叶兰急着哄顾景诚,只吃了两口就匆匆追了出去,顾慎之当晚还要和王文言讨论要事,很快便也离席了——林骞最近事情委实有些多,他重新接手了一部分事务,一方面是沈千和最近动作越来越大,一方面也是怕林骞一个人顾不上来。
一时间大桌前只剩下林骞一个人,他动作标准地切着牛排,饱满多汁的牛r_ou_放进嘴里,他却尝不出什么滋味。林骞的视线几乎是无意识地看向了对面那个固定的座位——前方空空如也,顾景羲今晚没来。
宣布婚讯之后林骞就很少见到顾景羲了,他肩伤已好,顾景羲自然不用每天再去他的公寓。而最近沈千和异动频繁,林骞已是忙得焦头烂额,王文言更是三天两头就要往主宅跑上一回,可见顾景羲的日子也是相当不好过。
明天就要和王家小姐订婚了,正午一过,所有的事情都会成为定局。林骞知道自己和顾景羲注定不可能有一个好的结局,父亲是害死他母亲的间接凶手,而现在的自己在他眼里可能也只是个企图通过王家来飞黄腾达的势利小人。
可也偏偏只有今晚,林骞发了疯地想要再见顾景羲一面。
夜深人静,林骞坐在前花园的长椅上看星星。家里人都睡了,大宅上下一片静谧,只有他睡不着,从酒柜里拿了一瓶威士忌走到了屋外。入秋的夜晚已经渐渐转凉,他在衬衫外罩了一件长风衣,依然抵不过入夜的凉意。
月明星稀,冷白的月光落下来,在林骞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y-in影。他喝了一口酒,灼人的暖流顺着喉咙一直滑到胃里,这才感觉稍微暖和了一点。林骞一贯酒量很好,今晚也并非想把自己灌醉,只是脑海太清明会让自己毫无睡意。
花园里的一片海棠随着秋风轻轻摇曳,毫不畏惧寒冷般正开得热烈。顾景羲有轻微的花粉过敏,每次经过花园都要带上口罩外加习惯性的皱眉,偏偏叶兰是个爱花之人,把前院打理得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
他俩关系闹得最凶的时候,叶兰一种上什么花,顾景羲就要大半夜爬起来用铲子全部铲掉。他一个人干不完,还要拉上林骞做帮凶。林骞每每大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顾景羲弄醒,只能认命地穿衣服下楼,睡眼惺忪地帮顾景羲铲花。那会儿顾景羲看着冷淡,实际上一肚子坏水,打着“一靠近花就打喷嚏”的借口,把脏活累活都扔给林骞干,自己只负责在旁边站着指挥。
林骞每回铲完都搞得灰头土脸,又不敢洗澡怕吵醒顾慎之,只能第二天顶着一张带着黑眼圈的嫌疑犯的脸下楼吃早餐。叶兰知道是顾景羲干的,心里气,但找不到证据,又不能骂林骞——在家里林骞甚至比顾景羲还要得宠。顾景羲被叶兰说一两句顾慎之还能当作没听见,可林骞要是被骂了,顾慎之立马脸色就会不好看,叶兰说什么都不愿触林骞这个霉头。
从小到大,林骞不知道给顾景羲背了多少黑锅。这个初次见面一脸冷淡的男孩,像一只被砂砾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蚌,在漫长的时光里渐渐打开外面那层坚硬的外壳,露出一点点柔软的内表面。
可还没等他完全对自己展露内心,这层壳就又永远地关上了。
林骞用手盖住眼睛。酒已喝了大半,他本应略有醉意,可事实却是越来越清醒。他一闭眼,脑海里如同有一个坏掉的录像机,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着与顾景羲一起度过的每一个瞬间那泛着微光的残影。
忽然门口传来了什么动静。林骞警觉地坐起,这个点了顾家大宅不可能有人到访,若非醉汉,则极有可能是什么沈千和那一方的j,i,an细。他顺手抄起酒瓶,猫着腰敏捷地窜到大门边,借着月色掩盖,从白色铁门的间隙向外瞄了一眼。
只一眼,林骞便呆住了。
迎面走过来的,竟然是顾景羲。
他一个人,只穿着件薄薄的衬衣,月光把他清瘦的影子拉得很长,风一吹就仿佛要消失不见似的。从外面到大门是一段上坡路,他脊梁挺得笔直,脚步却有些发飘。林骞不知道这会儿他突然出现在外面是怎么一回事,可最近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他顿时心脏都漏跳了几拍,顾不上思考别的,只赶紧打开大门把人拽了进来。
“你怎么回事?天气这么凉,大半夜过来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冻感冒了怎么办?”林骞皱着眉,正想训斥他几句,却不想顾景羲脚步虚浮,被拽进来的时候一个踉跄,直直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一股淡淡的酒味从顾景羲身上传来,林骞的眉头又皱得更深了一点:“你喝酒了?”
顾景羲酒量奇差,几乎是一杯就倒,这么些年那些推不掉的饭局都有王文言先身士卒替他挡刀,他才能靠着一张冷脸混到现在还维持住大家对他“顾总酒量深不可测”的评价。
看顾景羲这样子不仅是喝了,而且还喝了不少。
顾景羲一醉,身子就软得跟没了骨头似的,一个人走路的时候还好,这会儿抓到一个人性靠柱,身上还带着他分外熟悉的味道,整个人立马就顺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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