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军场九声炮响,已经许多年未曾听过。而上一次听到,还是在十年前,先帝亲征之时。
这便意味着……
秉笔和侍墨下意识地转向景砚,是疑惑,更多的则是担心。
“她竟……竟……”景砚的面色苍白如纸,衬得娇弱的身躯更显单薄。
无忧就这么……走了?
她去……亲征了?
所以,她带走了哲的佩剑;所以,她才会对自己说出那番话来?
景砚的脑中登时空白一片,心痛如绞。她什么都顾不得了,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原本跪在地上难过的申全自然也听到了那九声号炮响,知道那意味着陛下出征了,他更觉得难过了。
他眼前一花,只穿着单衣单鞋的太后就这么闪过。申全年纪最轻,反应也是最快,慌忙跃起,急跟了出去。
秉笔和侍墨已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看到申全一跃而起,才意识到太后就这么冲了出去,也慌慌张张地跟了出去。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刚踏出坤泰宫的门,一阵劲风透骨寒,直钻入到了景砚的骨头缝儿里。
她是大周的太后,合该凤仪端雅,合该进退守礼,她的一举一动合该被天下女子奉为圭臬。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处?能换回她的无忧不亲征吗?能换回她的无忧不以身涉险吗?
涉险,险地,会不会是……死地?
景砚不敢想下去,却又不能不想。前车之鉴,她的哲不就是……
猎猎寒风中,景砚狂奔着,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有这样的体力,更想不到素来端庄守礼的自己会如此“失了体统”。
何止一次,她责备宇文睿“失了体统”,如今方知,所谓“守着体统”不过是因为,未到痴疯时。
脚下一滑,景砚不提防,跌倒在地,整个人喘作一团。
她挣扎着爬起,四顾茫茫,殿宇楼亭或巍峨或奇巧,美轮美奂,抢人眼目。然,又能如何?空荡荡,白茫茫,天地之间,凄凉四顾,竟是孑然如斯。
不能让无忧去那里……
这样的念头,使得景砚再一次迈开冰冷得麻木的双脚——
至少,无忧该对她说清楚,她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
申全跑得最快,景砚跌倒的当儿,他已经追了上来,抢到景砚的身前,拦住景砚的去路。
“太后!太后您不能……”他看着景砚身上的单衣,也觉心酸。
“是她……让你来稳住哀家的?”景砚的双眸中迸s,he出恨与痛,唇被咬破,一缕细细的血线挂在嘴角。
申全拜倒在她的面前,哀道:“陛下说,她不在京中时,要奴婢竭尽全力侍奉太后……”
景砚拔腿要走。
申全急忙膝行几步,挡在景砚的身前:“太后!陛下说,您是她最最在意之人,唯恐您有什么不虞……请您千万要在意身体,别辜负了陛下的一番苦心啊!”
景砚的脑中一阵眩晕,勉强撑住,继而是无边的疼痛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此时,秉笔和侍墨气喘吁吁地跑来,急切地替她披上了裘绒披风。
景砚木然地由着她们动作,仿佛被抽去了灵魂,成了一具空壳。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身体冷得麻木,心更是疼得麻木。
“她……几时去的教军场?”
秉笔和侍墨暗自松了一口气:太后总算是多少回复了平日的模样。
她们刚才也被景砚吓着了。
“陛下说,辰时点兵、犒赏三军,巳时正发兵。”申全如实答道。他知道,陛下之所以事无巨细地告诉他,皆是为了太后问起时答复,不致让太后心焦。
景砚痴痴立着,凝着西北方北郑的方向,遥想着宇文睿此刻到了哪里,即将在何处宿下,酸甜苦辣诸般滋味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你起来吧。”她对申全说。
申全起身,垂手侍立。
“她还说了什么?”
申全将自己所知无所保留地回禀了。有些事,他也是不知道的。
“太后,风大寒气重,您回吧?”秉笔和侍墨劝道。
景砚半晌无言。
今日是何冲当值。他正带着一队人在宫中巡卫,远远见着三站一跪几个人,当中一人似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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