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全跪伏在地,叩首道:“陛下!北郑苦寒之地,战场上又是凶险至极,陛下您是千金之躯,奴婢得陪在您身边啊!”
宇文睿听得心生暖意,蹲下|身把他拉了起来,笑道:“朕又不是三两岁的娃娃……”
申全大摇其头,急道:“奴婢不跟着您,饭都会吃不下,觉都睡不踏实!”
宇文睿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意,朕领了!但,朕不在宫中,若没个妥当人侍奉、照应着太后,朕在外面,才是真正地吃不下、睡不着呢!”
申全默然。
“全子,你随着朕这么多年,该当知道朕心中最最在意的是谁,”宇文睿的目光愈发地深邃,“世人都说,在意一人,便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都给予了她。朕心里存的,也是这个念头。朕恨不得把x_i,ng命……”
恨不得把x_i,ng命都给了她。
宇文睿话到嘴边,实在觉得这话当着宫人的面说出口,太让人脸红了,于是生生咽下,道:“你是朕的信重之人,你侍奉在她的身边,朕就是人在千里之外,心里也是能多少安心些的。”
“陛下……”申全又是感动,又是难舍。
正说话间,殿角处转过一个人,徐徐走到宇文睿的面前,施礼道:“老奴接驾迟了,望陛下恕罪。”
宇文睿眼睛一亮,欠了欠身道:“魏总管不必客气。朕也只是闲逛到了此处,魏总管不知者不怪。”
魏秦只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宇文睿素喜这位曾经追随先帝侍奉于左右的魏总管有名士风范,尤记得当年自己初见他时,他独自弈棋的模样,遂笑道:“魏总管没下棋?”
魏秦笑答道:“让陛下见笑了。”
宇文睿摇头道:“魏总管棋艺了得,堪称国手,朕深叹服。”
魏秦凝着眼前峻拔洒脱侃侃而谈的少女,仿佛看到了先帝的模样,心中默叹,不由道:“不怕陛下笑话,老奴于弈道,沉迷多年,虽是小技,心得却也有些。”
宇文睿恭敬道:“愿闻其详。”
“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可见天下之事,至大者、至小者,皆同一理。棋道亦然。所谓‘张弛有道’,所谓‘当缓则缓,当急则急’,归根结底,于正确时做正确事,方为上道。”
宇文睿听罢,定定的,半晌没言语。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还隔着些什么,可到底,她还是捕捉到了什么,那是于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她醒过神来,见魏秦还立在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眸子中,有鼓励,有欣慰,还有些她一时看不太懂的东西。
宇文睿于是对着他深深一揖,感激道:“睿受教了!”
第144章 痴疯
景砚觉得自己与世隔绝了。
大周的疆域,东临大海,西接回|疆,北连大漠,南至蛮夷,那么大;大周的禁宫,那么阔大,有那么多的宫殿楼阁,此刻皆与她无关。
几日来,她困守在坤泰宫这一方小小天地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掉了。
那么,到底是几日了?从那人离开的时候算起,过去几日了?
景砚记不清了,她过得很浑噩。浑噩地用膳,浑噩地睡去,浑噩地醒来,浑噩地发呆……
客观上是太皇太后禁了她的足,然而,主观上,又何尝不是她自己亦不愿离开半步?
离开这一方小天地,去哪里?
去重阳宫看看她是否还在熬夜批奏折吗?还是去她的寝宫,看看她的伤口是否愈合了?
想见她,自然是极想的;不想见她,却也是矛盾着存在着的。
无忧,她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每隔一瞬便在景砚的脑海中浮现一次,强迫般的。
这令她很煎熬,却又以这煎熬为乐。唯有如此,才能缓解些许她心底里的慌乱不安与愧疚无着。
景砚任由自己这样浑噩着。
也许,一直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就会僵硬了,僵硬得从此再也不用思考任何事,不用惦念任何人。
直到,秉笔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郁——
“主子,申全来了。”
景砚一震,几乎是冲口而出:“只他一人?”
谁都知道,申全是皇帝的贴身内侍。皇帝在哪里,申全必在身侧伺候。那么,相反的,申全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
景砚已经听到自己的心跳急促了几分。
可是,秉笔的回复却让她失望了:“只他一人。”
说出这话,秉笔也低下了声音。几日来,太后消瘦得厉害,从没离开过这间内室,且总是怔怔的,仿佛神魂都已经游走到了九天之外。秉笔跟随太后许多年了,怎会不切身体会她此刻的心境?
景砚的呼吸明显地滞了一下,垂下眼眸,继而想到:申全来此,是否是皇帝所派?
她的心中顿时生出几丝期待来,急忙道:“宣。”
“可是皇帝吩咐你来的?”景砚看着跪伏在地,命他免礼起身却还依旧如故的申全,暗自诧异。
“是。”申全应着,心中难免一阵酸涩,不由得透出哽咽来。
景砚疑窦更深,道:“起来回话。”
申全却是一动不动,红着眼眶道:“奴婢……奴婢是陛下派来……派来侍奉太后的。”
“侍奉哀家?”这是何意?
不待景砚再问,突地遥遥传来“轰隆隆”一声炮响。
景砚霍然站起,直至听到炮响九声,景砚如木雕泥塑一般。
秉笔和侍墨也惊愕得怔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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