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
浅金色的亮粉,凑近闻有一股淡淡的刺鼻气息。
她擅追踪,对这种东西,再熟悉不过。
她放眼望去,又在三丈开外发现了同样的东西。
她将指尖的亮粉搓掉,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这是方才庄苏二人离开的方向。
有人留下了追踪粉给她。
不是庄槿,庄槿已经拒绝了她。
那只能是——苏柏。
苏柏在向她传递什么?他背叛了庄槿吗?他又怎么会自己藏有追踪粉?看似纯良柔弱的他竟然也有心有城府?无数个疑问从脑海里冒出来,最终化为一个决定——
她要跟上去探个明白。
刀烈春回头往小木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牙追着亮粉而去。
他们二人共骑,苏柏身子又不好,跑不了多快的。
-
是夜,庄槿和苏柏露天而栖。
他们朝南走,一路上没有村庄,只能露宿野外。
庄槿生了火防止野兽靠近,然后坐到一旁掏出一包干粮和苏柏分享。
“委屈你了。”庄槿道。
“没事的。”苏柏笑了笑,咬了一口那无甚滋味的干面饼。
无论是珍馐美味还是粗粮野食,能和她在一起吃,就很足够了。
他这辈子本该在乱坟堆就结束,是她路过他身边,看到了他还睁着的一双眼。
他听见她赞叹道:“好漂亮的眼睛。”
那天夕阳如血,她把他抱起来,没有介意他身上的脓血和腥臭。
她问他:“如果我救了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点头。
她挑眉:“你才这么点大,真的懂吗?我对你们这一带的疫病很感兴趣,我会治好你,未来你的衣食住行也由我全包,只是我还会拿你做些试验,也许会很痛,你也愿意吗?”
他挣扎道:“愿意。”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
那年他九岁,得了疫病半死不活,被遗弃在乱坟堆。她十九岁,刚离开药王谷两年,还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时候。
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她鲜衣怒马眉目如画。
从此便是十年的羁绊。
火堆哔哔啵啵地响着,偶尔溅出一点火星子。他说:“主人,我夜里睡不安稳,要做噩梦。”
庄槿道:“你不要害怕,我陪着呢。”
他摇了摇头:“有没有安神助眠的药?”
庄槿从包袱里摸出一小只药瓶,往他手里一塞,又去掏水囊。
掏出水囊晃了晃,才发现已经空了。
她起身:“前面有小溪,我去打点水来。你坐在这里不要乱动哦。”
苏柏乖巧地点头。
等到庄槿打了水过来,苏柏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抹了抹嘴道:“主人,我方才听到有兽叫。”
庄槿一下子紧张起来:“没有吧?这里还算是路边,我还点了火。是什么兽?”
“没听出来。从那个方向发出来的。”苏柏朝黑洞洞的树丛一指。
庄槿道:“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就过来。”
一盏茶后,庄槿回来了:“没看见有什么野兽的踪迹啊。”
苏柏正在往周围草丛里洒药,气味有些浓郁,专门用来防蚊虫靠近。
他挠了挠头:“是吗,也许是风吹树叶,呜呜作响跟兽叫似的吧。”
庄槿笑了:“别自己吓自己,胆子大一点。”
苏柏点了点头,把水囊递给她:“喏,你也喝一点。”
庄槿仰头喝了。
两人略略拾掇了一下,背靠背席地而卧,就此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明月皎皎,星河天悬。
火堆明暗将熄,唧唧虫鸣此起彼伏,身边人的呼吸浅淡而平稳。
苏柏睁开了眼睛。
他从喉间轻轻逸出一声喟叹:“主人。”
庄槿睡得沉沉,没有回应。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拨了拨火堆,将火重新燃了起来。
他拢了拢衣服,朝三丈外的大树下看去。
那里站着一匹马,旁边还有个黑黢黢的人影。
他缓缓走出去,掩唇闷声咳了咳:“刀姑娘。”
刀烈春低声道:“你什么意思。”
他说:“请带我走吧。”
“走?”刀烈春皱眉,“你想去哪里?”
“我杀了人,不是么。”他苦笑起来,“主人不肯告诉我,以为这样我便不会知道。可那病发作时我虽神志不清,却不代表事后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先前药吃多了,很伤身,也不敢确定我记得的是真是假,所以几次试探主人,她都没有承认。我便以为那只是早年吃药的后遗症,看见的幻觉罢了。直到今日那位少侠出现,我才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刀烈春道:“她不会让你走的。”
“我知道。”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所以我求你,带我走。”
刀烈春不禁望向那边草地上静静躺着的人。
庄槿从来没有防备过苏柏,所以现在她睡得很沉。
“那是她亲手做的安神药,效果应该很好。”他说。
刀烈春问:“你想偿命?”
苏柏默不作声。
“她会疯的。”她说,“你舍得离开她?”
苏柏摇了摇头:“我舍不得。”顿了顿,复道,“但我应该这么做。”
刀烈春看着他。
黑夜里他的五官不甚分明,身后火光跃动,照出他单薄的身体轮廓。
“我虽深居简出,却也不免会听到一些旁人对她的评价。她口碑很不好,我是知道的。但是她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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