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正如刘少堂所料,丰年粮价贱如草。夏秋两季获得前所未有的好收成,一个大洋一担稻谷。
刘家夏秋麦子稻谷晾晒扬尽入仓,倪瑞轩没有售粮,出动所有长工佃户赶牛四乡八里收粮。下乡收粮,一个大洋买两担稻谷。倪瑞轩用酱菜房起出的二万大洋囤满了临河镇满囤粮店和圩子里的仓房。酱菜房酱缸咸菜缸尽皆搬入后院,粮袋垒到梁顶,土楼里也堆满稻谷包。
大部分农家交完地租,留下接上明春口粮,多余部分尽皆出售。很多人对倪瑞轩此举表示费解。刘家昌也不理解,别人惟恐粮卖不出,四处赶集粜粮,倪瑞轩却命人四处收粮。白花花的大洋流出去,成大车的粮食拉回来。粮店开门为了赚钱,这般流水样花钱是生意之道吗?刘家昌不知道这笔钱是父亲留下的财产,刘菊妹不说就没人告诉他,到不是刘菊妹有心瞒弟弟,是觉着节骨眼上不能说。
这年冬天粮店生意清淡,镇上居民也几乎不用进粮店购粮,倪瑞轩索性让粮店关了门上锁,加派人手驻扎粮店,看粮库。
刘菊妹手心也捏把汗,镇上和圩子仓库里存了近四万担粮,如果明年同样是丰年,这么多粮万一虫蛀发霉,刘家可就要败了,越往深了想越让她菊妹心惊肉跳。她虽这般担心,却没说出口。她知道,如果自己也出面反对,势必倒至丈夫孤势。
这是刘菊妹为的成功之处,她知道丈夫目的为兴家。成与否先靠天时,后靠人和。
男人的信心首先来自妻子的支持与认同。
冬季无雨无雪,田里麦子枯瘦细黄。田野地垄龟裂开口,好象生了冻疮的伤口。倪瑞轩也是捏着把汗过年,不敢预测来年收成,盼好收成又盼是灾年。这种双重折磨令倪瑞轩刘菊妹焦躁不安。
春雨贵如油,果然贵如油,开春后不见一滴雨,农人立于田间地头,盼望飘来云朵降下几滴甘霖。直至清明没有下一场雨。
眼见麦子要抽穗扬花,却枯黄了瘦弱的身子了无生气。农人们着了慌,河涧取水灌浆,一夜间淘干不多的河水,露出河床。没几日,河床裂出孩童脚掌宽的裂缝,深及尺余。
倪瑞轩是手有余粮心不慌,相反却盼着旱期更长一些,他赌的就是丰年之后必有灾年的道理。靠老天爷吃饭是被动的,靠老天,同时还要靠自己,将被动变为主动,如今手握几万担余粮无需惊慌饥荒降临。
麦子夏收不足去年一成,河岸柳林槐树间布谷鸟叫声稀稀落落。干旱仍在延伸,到了给稻田布秧,仍未降一滴雨。稻田无水,土地坚硬可以牵牛套上石碌作场子,方圆几百里几乎见不到一棵绿色秧苗。
夏季欠收,秋稻绝收,无颗粒入仓。去年夏收时场院欢声笑语通霄脱粒扬场的丰年情景,如散了戏,塌了戏台,成为回忆。
仅留一年过冬口粮的人家开始无米下锅,掏钱上集买粮,终于,粮价开始翻着跟斗往上跳。自古以来江苏境内闹荒,近邻省份更是雪上加霜。立冬后路上可见安徽、山东、河南饥民乞讨进了扬州境内,荒凉的村道上又见恶狗追咬乞丐的情景。
刘菊妹欣喜若狂,却又不动声色,所有快乐在晚间和倪瑞轩上床才表现出来,她似乎无所顾忌,不顾忌对门盈月听到自己放肆的如鱼入水的欢呼。
倪瑞轩用一个大洋买进一担,最便宜时一个大洋两担。如今不管麦子还是稻谷,涨到二个大洋一担。
可是,倪瑞轩仍没有开仓售粮,镇上粮店仍终日挂着大铁锁。
入冬后,粮价再翻,涨到四块大洋一担。这样的价格对殷实人家还能支撑,可是,那些靠租几亩地过活的佃户,就是天大的数字了。
刘家昌几次进言说姐夫咱们开仓吧,倪瑞轩只是笑笑,无动于衷。刘家昌找姐姐劝姐夫见好就收,一旦来年粮丰,到手的银子见财化水。刘菊妹也觉得该开仓了,可是,倪瑞轩不松口,她只好沉默。她也担心如家昌说的弄不好会见财化水。倪瑞轩没有急着粜粮,平心静气按兵不动。他的沉着冷静和少有的经济头脑,只到此时才真正体现出来。到了年关,一担稻谷涨到六个大洋,都是扬州和南京下来商家出的价钱。
倪瑞轩终于启开嘴唇说:“开仓。”
那一刻刘家昌用颤抖的手卸下三斤重的铜锁,推开关了一年多的仓门。
没有知道,如果倪瑞轩不是听到城里军队纵兵抢粮的传闻,还不会这么快开仓。
所以,他仅将镇上库房里的存粮放了出去,圩子里库存的粮食一颗没动。当刘家昌用三辆驴车将十五只木箱运回自家院子里,激动异常,白花花的大洋堆在厅里,小山一样。如果如把所有存粮一并放出去,这座小山再扩大一部。
刘家昌说:“姐夫,我服了你的远见。”
倪瑞轩说了一句话:“开春粮价还要高。”
“姐夫,我有件事一直想说,今天当着你和姐说出来。”刘家昌表情凝重地说。
刘菊妹不知弟弟想说什么,询问地望着刘家昌。
“什么事?我们是一家人。”倪瑞轩说。
“姐夫,只有你能让刘家的将来兴旺,我想恳请你和姐姐搬进主屋。”刘家昌说话打结。
“你是刘家长子,住主屋名正言顺。”倪瑞轩说。
“姐姐,以后我和枣花住镇上,主屋请你和姐夫住。”刘家昌说。他见姐夫拒绝,只好求助姐姐。
“这事听你姐夫的吧,他说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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