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电闪雷鸣,雨声骤大,恍然令他忆起那日雨夜破庙的初会,他顶天立地,他一人敌九,一柄愁煞刀风中来雨里去,划开的是天地茫茫一片浩然正气。
而今,是正是邪,他有些看不穿了。
罢了,一阵死寂的沉默,夏小雨呱噪的嘴一歇就是好几日,红锦待他亦不坏,菜饭都没少,更没有逼他立刻写下剑谱残章,夏小雨如一尊失去心的木雕人偶,整日整夜枯坐呆立。
他所有的人生信条,英雄大梦在那一刀中湮灭了,他所有关于爱的遐想与美妙都在那夜夜欺骗中随风而逝了。
他想逃?
哪怕是一滩烂泥也不能混入九墨曜的浑水,此去南疆,路途迢迢,无论如何也要逃走。
红锦看似宽松的严密监视下,夏小雨根本找不到任何偷溜的机会,他深信一对一的情况下他绝对逃不过红锦的手掌心,这一日二人就要行至宁波府,此地繁华旖旎,来往商贾云集,大街上车水马龙,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倒算个机会?
夏小雨暗下决心,这就骗红锦说想出去走走,二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夏小雨面色苍白东张西望,这里就是他当初初遇王良琊的地方,不远处雕梁画栋,别院幽雅,正是杏花府所在,前面一堆人在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夏小雨佯装凑过去看,只见陈伯正在给乡亲们发馒头。
杏花侯纨绔是纨绔一些,可乐善好施的美名却也不假,每到初一十五的日子,杏花侯府必定广开大门,接济穷人,过去夏小雨对这个没兴趣亦没关注,此刻看着看着竟觉得那朱漆的四个大字别样亲切,门口的红灯笼还是他挂上去的呢?
当一个平凡花匠倒也不错,总不至于提心吊胆,他不禁鼻头一酸,有点儿想哭,王良琊给过他机会,他拒绝了,如今却又心心念念想回去?
这不是犯贱吗?
粗布麻衣的人群之中唯有一人利于台阶之上,气度雍容,衣裳鲜丽,他鞠躬浅笑的打点着一切,模样温润娴雅,正是杏花侯王良琊。
夏小雨的眸光掠过人群到了他身上,王良琊似感受到了这种注目,抬眸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儿去了,仿佛夏小雨亦只是这百来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位,与他毫无瓜葛。
夏小雨略带希望的眼神灰暗下去,再回头便是自讨没趣不害臊了,王良琊分明已与他划清界限,当初如此决绝的一剑早已斩断所有的把酒言欢,还期待什么呢?
王良琊不会救他,他死了心。
夏小雨失落得挤出人群之中,红锦双手抱臂笑道:“怎么?你的故人?”
“没,不,不认识——”夏小雨摇头,唇色苍白,红锦眸光犀利,身手不凡,真是难逃其魔掌,夏小雨顿时觉得自己当初在杏花侯府的那些行为多么地幼稚好笑。
原来他从来不会识人,王良琊或许真的不是坏人,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龌龊,他给他一个机会,他捡起来,非但没有感激还三番五次步步紧逼,呵,怪谁呢?
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有话要说: 王良琊绝对不是白莲花一样的人物,当初对夏小雨有一半是利用有一半是好心,夏不领情,他也不打算再执着了
☆、再遇
路还很长,脚底磨出了血泡也得咬牙继续走下去。
夏小雨心中怀着逃跑的心思,一路净拣人多的去处去,又或者怪石嶙峋的难走之路,可绕是这样千方百计的策划逃脱,却依旧逃不出红锦的掌心,红锦是什么人?九墨曜的元老,她轻挑着丹寇生花的手指,眨眨眼就可以将夏小雨再逮回来。
难道真的要入邪教了吗?眼前飞瀑湍急,如白练倾泻而下,夏小雨看得出神却不是因了这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景色,他望着湍急的流水心中起了意——“跳进去,跳进去。”
死了就是活该,活了就算得手。
那边厢红锦正蹲在淙淙清泉边,双手掬着一捧清水清洗着玉面,夏小雨顿觉机不可失,一个转身就飞身投入了长瀑之中,整个人如泥牛入海,湮灭于无形。
“你!”红锦一掠而至,夏小雨却早失了踪影,她一瞬间的怒色过后又恢复了冷淡的笑意道:“没事儿,就不信你不回来。”
妖娆美艳的女子扶扶金钗步摇,理了理云鬓,又掸了下身上的灰尘,她深深吸了一口山谷中的清新口气道:“你可以走,我可以等。”
泅入水中,水波逐流,猛呛了一口水,意识在水波缠绵中渐渐模糊,不断冲刷着他的记忆,他昏昏沉沉的晕死过去,梦中谢孤棠掰开他的嘴,不厌其烦地灌着毒鸩,虽不言语,面上却布满厌恶。
“咳——咳咳”夏小雨是咸鱼,不死就得翻开死鱼眼继续活过来,他睁开眼,耀目的光线刺得他忍不住以手遮挡,然而局促的光线刹那就被黑影遮得一干二净。
“啧啧,这不是善施堂夏小雨么,逃出咱们丐帮多日了,现在怎么流窜到这儿了?”那人大力翻了翻夏小雨的身子,仿佛面前平躺的不是人而是一条死鱼。
“走,带回去!”那乞丐本想吩咐左右的人将夏小雨捆起来,可猛一看见他脚踝手腕的伤痕又抬手笑道:“罢了,倒省事了,也不知是作了什么孽,居然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本就不是可造之材,这下可更加一无是处了,做诱饵倒正合适!”
夏小雨昏昏沉沉地跟着这帮人回到丐帮分舵,胃里的水还没吐干净,临到头上又是一盆清水,“哗啦啦”将他浇灌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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