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倾倒的石栏上凹凸的雕刻。因此穿着一身白衣服站在池边的孟芳回,实是显眼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王怀珏在离他三步远之处停了下来,拿不准要以什么态度对他。她以性情果断刚烈著称,没有不恨屋及乌的道理。孟芳回唤了一声:“阿珏。”他是世上少有的可以用这两个字称呼她,但又并不跟她有特殊关系的人。为何朋友不能算作一种特殊关系?
“小孟。”王怀钰说,意识到自己语气比想象中的更和缓。“我没想到你会来,更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抱歉这时候叫你出来,因为我实不敢登门拜访。”孟芳回说,喜悦而专注地看着她的脸。斗篷的风帽已拉下,王怀珏仍旧很美,美到如同利刃,凡敢伸手试那雪亮刀锋者,要冒着流血的危险。他由此知道没有关心的必要。
但这自作主张这一回就全错了,只这一句话,王怀珏发起抖来。她对这会面多少还抱着一丝希望,现在这希望可说是全破灭了,也可说是全实现了。“你为什么不敢?我会吃了你?还是我父亲?你不说我也知道。不是为了他,你怎么会来?他却连露脸都不敢,还要借你的名头!”
“阿珏!”孟芳回慌忙挥了挥手。“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怕你根本不肯见他。”他还想啰里啰嗦的往下解释,肩膀被人拍了拍。韩烬把他推到一边,满脸都是被好心帮了倒忙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早跟你说不用来这套。阿珏肯定会见我的。”
他这话说出来就好像王怀珏根本不在场一样,然后才突然抬眼看见她,轻松的笑了笑。“阿珏,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不然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变成黄脸婆,还是干脆吊死算了?”王怀珏说,一刹那都怀疑自己到底是真的冷静了,还是软弱了,换作从前她应该二话不说一剑上去才是,不像此时只是按住剑柄;可能是时隔太久,面前这人也太陌生,虽有滔天恨意,一时间对不上号。韩烬形容俱损,疲惫甚多,眼里却带着一丝极无谓的笑意,这笑意即使在当年她被弃如敝屣的时候也没见过。
“怎会?我绝无此意。”韩烬说。“就像我当时说的,你完全可以去找一个更好的男人。这可能不大容易。但找一个对你更好的男人,这也不难啊。”
王怀珏尖利的笑了一声,出其不意的瞟了孟芳回一眼。“他吗?”
“韩烬,阿珏。”孟芳回说。“你二人争论,不要连累无辜。”
“小孟?”韩烬对她这不择手段很惊讶,也侧过头看了看孟芳回,又笑起来。“那也不错,可是要小孟愿意……但你何必舍近求远呢?你那个青梅竹马,姓郁的师弟,为你苦苦的等了十数年,立誓终身不娶,功夫不负有心人,现下你情我愿,天作之合,岂不妙哉。别说现在,就说我在此地时,你就和他……”
他眼睛突然一痛,不由自主的微微眨了一下,想要避开那骇人的,带着寒度的光亮,仿佛是扑面而来的风雪。
逼近他面门不是风雪,是比风雪更凌厉的剑!
孟芳回看着郁文柏手中的剑。剑已出鞘,斜斜指向他的剑尖在月光下轻微的抖动,看起来像个幻觉。
“让开。”郁文柏说。
孟芳回摇了摇头。“郁兄,辛苦你一路到此。但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情,阁下不应相扰。”
“让开。”郁文柏又说了一次,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我也觉得阿珏不选你,她眼光可能确实有待改进。”孟芳回真诚的说。“但韩烬即使是死,也不能死在你手上。”
他话语实在恳切,郁文柏怒极反笑。“孟芳回?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一辈子胜不过韩烬,只是他脚下的废物。你以为我也跟你一样?你让开,不然陪他一道落地府!“
孟芳回的瞳孔微微缩小了一刹。“啊,郁兄。得罪了。”
韩烬躲开了这一剑,他的动作很勉强,剑刃带起的利风划伤了眉骨,溢出的鲜血使视线变得沉重。他的动作比凡夫还要笨拙,依靠的只是对王怀珏绝对的了解。
了解王怀珏,也了解王怀珏的剑。琼玖的剑路,他甚至不用靠眼睛去判断,但他的身体已经跟不上他的直觉。他仍旧能预测下一剑,仍旧能预测之后的四种变化。但是他不可能避开之后的一掌!
正中前胸的一掌。韩烬感到那一股凉意浸透了他的脏腑。
他立刻扑倒在地,像一段倒落尘埃的枯木。
王怀珏收起剑,后退了几步。
方才一切只是兔起鹘落。她出剑,韩烬退,她出掌,韩烬死。韩烬为何躲不开?韩烬为何不带剑?
她已经什么都不去想。
倒在地上的韩烬,只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死人。他的面目可憎也随着他的死而僵硬,定格,像一个脱落的坏疽,已经不能再牵一发动全身的关系到她的喜怒或痛楚。
孟芳回走了过来,蹲下身去试了试韩烬的鼻息,然后吃力的把韩烬扯起来,背在背上。王怀珏看着他,突然想起来据说人死了,尸体会重得多,但就这场合而言,她实在给不了孟芳回什么援手。孟芳回看向她,眼神很悲伤。其实他倒未必真有那么投入,但他看起来总是那样子的。
“阿珏。”他说。“人死万事休。过去一切,是他有眼无珠,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你见他,遇人不淑,他见你,三生有幸。到今天,都有迹可循,无以为报。我代他谢你大恩大德。”
他向废园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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