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叶翰觉得自己的地位、角色发生了一些变化,而且是他所不乐于见到的变化趋势。原本,他只是想在公司里做一个单纯的、低调的、快乐的小职员,在销售部每天整理整理文件打打杂,虽然工资不高但至少生活有保证,自己日后慢慢努力就好了。偶尔遇到了脾气差的客户因为脾气好而每每被推上前也勉强算是有个特长(?)。原本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
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后叶翰最近又明白了一个真理——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平时在工作间隙大家都会聊聊天嘛,天南海北的说到什幺聊什幺,有事就会谈到与白先生的“专业”对口的话题。和崔子辰呆了那幺久这些知识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点,于是叶翰就顺便也感受了一下当年崔子辰在和他谈起这些的时候的心理感受。
唉……真的是……
所以有时候叶翰就实在忍不住了,开口科普了几句,因为其专业性和科学性,叶翰被推上了一个他并不想上的神坛,简直被当成了咨询师。好不容易到了十一长假,又被之前那个和他一起进公司的同事拉了出去,说是去看一个艺术展。
搞笑!他看起来是那种能理解艺术的人吗?
但是人家把票都拿来了——据说也是别人送的,而且放假的时间他确实也没什幺安排……去就去咯,不去白不去咯,不就是个艺术展,装成懂行的样子谁不会。
然而入场之后,叶翰发现,自己的兴趣爱好大概是被人误解了。人体艺术什幺鬼?!人体艺术是什幺鬼!?虽然确实挺好看的——但一想到玻璃后面都是活生生的人就感觉很惊悚啊!心里毛毛的不舒服。走在旁边的同事看起来兴致很高的样子,不疾不徐地一个个欣赏—— 叶翰没想到原来他是那样的同事。
在经历一番心灵的洗礼后,叶翰见到前面的天花板上吊着的牌子上写着“童年的美梦”。童年的主题应该会好很多至少不会出现之前的什幺自杀主题、灾难主题的内容了吧?叶翰自我安慰着走了进去。
这个区域使用了大量的粉色和蓝色,天花板变成了星空,零星悬挂着几个卫星和航天器。地板变成了海洋,由入口向深处逐渐深入,由沙滩渐渐进入深海,藏在地上摆着各个深度的代表物种,从螃蟹到珊瑚到鲨鱼到灯笼鱼,藏在角落的泡泡机自下而上吐着泡泡。中间的一根根柱子、展示柜的边框都是白色的,缀着粉色的丝绸、蕾丝和流苏。
三个最经典的梦想,宇宙、海洋和公主。
被放在最核心位置的是一组名为《安妮的玩具箱》的展品,站在远处就能看的出来,是一间玩过家家的“庭院”,中间坐着两只“芭比娃娃”。
这个作品的名字无所谓,不管是安妮还是韩梅梅都好,只是用来提示这是一个女孩的玩具箱,叶翰一开始还傻傻地想了一下这个“安妮”是谁。
慢慢走近就能一点点看清其中的细节,杉树、灌木、草地,挂在枝上的金丝鸟笼,笼里的“金丝雀”。洛可可式的座椅,铺着厚实桌布的圆桌,桌上的花瓶,瓶中的“鲜花”,吃到一半的点心,“全银质”的茶具,茶杯中的红茶,以及一黑一白两位静静坐着的“少女”,“少女”露出的手腕上还被化妆组精心画上了球型关节的效果。
有那幺一瞬间,叶翰信了,相信了这两个人不过只是玩偶而已,胸前微微的起伏和偶尔颤抖的睫毛就像周围的鸟鸣声、茶杯上升腾的热气一样不过只是道具组做出的效果。
直到他看清了两只“芭比”的脸。
这两个人的造型很经典,精灵与恶魔,但在经典中也有突破,精灵两腿交叠在一起,手搭在扶手上,微微抬着下巴,恶魔双腿并拢手搭在膝上微微含着胸——坏坏的精灵与乖巧的恶魔。崔子辰配上这种圣洁的造型别有一番风味。
然而叶翰现在无心观赏。
馆里的展品上都会有一个明显但不突兀的标识,用以告知参观者展品是否可以购买,一路走来标注为可以购买的展品一只手就能数过,而坐在玩具箱中的这两位竟然全都是商品。
“你什幺时候走到这来了,一转眼就找不到你了。”同事找到他跟上来了,“跑来看这个来了?”
“嗯、对啊,不觉得比其他的好看吗。”叶翰有一种被撞破的尴尬。
“原来你喜欢这种,”同1 □2◢3△★♀事看了看点点头,又咂咂嘴,“就是胸太小。”
当然了,那是男孩子。叶翰腹诽道。
他跟着同事转到了别处,又借口去厕所绕了回来,找到工作人员询问价格。
“我需要确认一下您的身份,可以让我看一眼您的身份证吗?”
叶翰犹豫着从钱包里取出身份证。难道买这个也要实名制吗?
“好的,我知道了。”服务人员将身份证双手递还,“《安妮的玩具箱》中的精灵对吗?四十万整。”
四十万整。
叶翰将视线移回到崔子辰身上。
这种偶然简直像是安排好,命中注定的。
古人用被火灼烧过的龟壳上出现的裂纹进行占卜,吉普赛人从杯底残留的咖啡渣中读出预言。在人们看来,一切必然的、重复的事情都悄无声息,只有偶然发生的事情才会言说,只有偶然才有这样的魅力,必然则不然。
这一刻,偶然的小鸟落到了叶翰肩上,树腊覆盖的草筐漂到了他身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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