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用费太多口舌——但他也不喜欢聪明人,跟他们相处太累。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也许最终留在他身边的只有温念远并非没有原因的,温念远并不笨,但他毫不尖锐也从不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生,当然也不会天真单纯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
七弦有时觉得,如果当年的情形换过来,如果他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孩子,而温念远才是那个受到伤害的人,他大概也不会变成如自己这般的性子。
有一种人,他存在就像光,无论被多少黑暗遮蔽,却终究不会被浸染,哪怕微弱如萤火,能照亮一人,也是救赎。
他这样想着,难得地有些失神,直到柳萧君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一瞬间飘远的思绪。
“在下明白,多谢恩公,柳家人感激不尽。”柳萧君一弯腰一拱手,知道刚才七弦是送客的意思了,道谢之后,便向青桐招手。
青桐早在七弦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把视线从宁修茂身上收回来,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家公子,弄得宁修茂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七弦余光看到宁修茂七扭八歪的表情,觉得心情格外舒畅,看向青桐的时候,眼神却微微有些复杂。
“公子——”同样心绪万千的青桐低低地叫了一声,有些迟疑。
早在七弦与温念远去温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大概剩不下多少时间来继续陪伴这个他生命中神明一般的男人了,可直到这一刻,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公子曾对他说,他年纪还小,还没有爱过人,所以才会把他对公子的依赖当成爱。
可对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来说,依赖也好爱也罢其他什么情绪都好,这是他唯一拥有的、能够形影不离的一切。这么多年相依为命,怎么可能轻易割舍。
不,也许只是他对公子单方面的依赖,对公子来说,他将之视为性命的,可能从来都只是温念远吧。
正如他每一次告诉自己的那样,他只是个影子,他只想好好地,当七弦公子的影子。
而现在,他的神明已经不需要影子了。琴、温念远会替他背;路,温念远会与他一同走;上天下海、出生入死,温念远都会作陪。
青桐抬头看着七弦,对方也正看着他,无论在别人眼里这个男人多么凌厉多么怪诞,对他而言,他一直都是温暖的,遥远而温暖。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青桐掀起衣摆跪下,深深地给眼前的男人磕了三个头——救命之恩、养育之恩、还有……所有的一切,无言以谢,亦无言以别。
七弦弯下腰,伸手把青桐扶起来,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当年还只有那么高,小小的一只,如今也这么大了。
他抿唇一笑,又捏了捏青桐的脸,“别一副苦大仇深样,又不是阴阳相隔,江湖说大也不大,这里依然是你另一个家。”然后他又看了郁闷非常的宁修茂一眼,意有所指地说:“至于家事,慢慢处理,不着急。”
宁修茂:“……”
所以他难道是哪里不小心得罪过七弦公子而他自己不知道,这黑手下得也太狠了点吧?
可见他实在不够了解七弦。
至少他没意识到七弦仅仅是在护短罢了。
青桐没有察觉到宁修茂在后面跟七弦的“眉来眼去”,他只是认真地把七弦说的每一句话一点一点记在心里,然后把目光投向温念远。
他还是不怎么喜欢温念远,在他看来他家公子大部分本不必要的颠沛流离,全都因这个男人而起,但能结束他家公子浪迹江湖的,大概也只能是他。
温念远朝他微微颔首,目光坚定。
没有再说什么,青桐转过身,目不转睛地从宁修茂身旁路过,向他失而复得的家人走去,行至门前,他像还有所留恋一般,缓缓回过头。
宁修茂眼睛一亮,假意咳嗽了两声。
青桐却压根儿不看他,只是异常严肃地对温念远说:“对了,你以后还是不要下面给公子吃了,你做的东西,说实在的,狗都不太想吃,太委屈公子。”
说完这一句,青桐顿时觉得一身轻松,连迈出去的步伐都变得异常轻盈。
相比之下,送走“情敌”原本微觉愉快的温念远的心情就不是那么好了——毕竟他是真心觉得自己的厨艺很好,更何况,宁修茂不是也……
而觉得温念远的面条很好吃的宁修茂在意识到自己竟然狗都不如以后已经在风中凌乱不已。
七弦尾音微扬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妙的笑意,“宁兄,再不追,人可就不见了,渡江鬼步——”
话音未落,客栈里已经只剩下了两位之人,刚才还满满当当的一屋子,空空荡荡。
七弦转过头,看温念远,“现在,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温念远回望他,“是终于。”
终于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关上这扇门,再没有江湖风雨、再没有刀光剑影、再没有独行千里辗转天涯的孤寂、亦不会再有相思相望不可相亲的踯躅。
“不累?”七弦眯起眼,微微侧头。
对面的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随后却又了一下,不解地吞吞吐吐问:“我的面……”
真是无辜的表情,但如果昧着良心说好吃的话就……七弦于是轻描淡写地转开话题,“你还想去大漠吗?”
“嗯?”
“中原走遍了,我倒是还没见过大漠的海市蜃楼。说起来,青桐这一走,真缺了一个背琴的——唔!”
七弦唇上蓦地被柔软湿润的东西堵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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