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生前与大人交情匪浅,如今天人永隔,请大人再送我家大人一程吧。”声音哽咽,似乎悲痛难抑。
这两人自然便是周凤城与孟府家人孟喜。李越允许周凤城送孟骊灵柩出城,但不许远送,更不许他护柩去陆州,故此周凤城送到城外,便不得不回城。他与孟骊同为少年登科,彼此意气相投,孟骊更从未以其西定出身而轻视之,故而相识虽不过几年,竟俨然老友。孟骊身后家财无多,朝中大部分官员因其新进未予重视,虽有李苌等人颇有交情,无如此时正是早朝,竟无一人前来相送,眼见一个家人独自扶柩,心中早生凄然之感,加以孟喜泪下声咽,心中颇多不舍,不知不觉又送出数里,后面京城城墙已然望不见了。
南祁地多丘陵树木,此时侵晨绝早,四无人声,唯风吹木叶作响,周凤城没来由的一阵寒意,回望来路,才惊觉已经送出太远,当下勒住马缰,自腰间取出一只钱袋递给孟喜:“下官的确不能再往前相送了。这里是些须微薄薪奉,略充丧葬之费,也算是下官与孟大人相交数年,聊表寸心。”
孟喜眼珠乱转,且不接银子,只道:“大人当真要弃我家大人于不顾?莫非是因为摄政王不允?”
周凤城微微皱眉道:“下官尚不至趋炎附势如此,只是此时京城之中深藏北骁奸细,下官势不能离开。此非为摄政王其人,孟大人在天有灵,必能谅我。”
话犹未了,忽听棺中悠悠一叹,一人缓缓道:“周兄果然如此,是当真视南祁为故国了么?”
此时四面无人,天地俱寂,而冷风阴啸,一具棺材之中突然发声,饶是周凤城正人君子,也不由骇了一跳,一时说不出话来。孟喜却绝无半点惊讶之色,管自过去将棺盖推开,一人自棺中坐了起来。周凤城定睛一看,除了孟骊又是哪一个?
周凤城怔了片刻,毕竟他聪明通透,最初惊愕一过,心思电转之下倏然清明,脱口道:“你,你才是北骁六王子!”
孟骊自棺中一步跨出,活动了一下身体,笑道:“闷在棺材里的滋味可真不好受!”目光一转,望着周凤城道,“不错,在下铁骊,正是当今北骁王第六子。”此时神采飞扬,目光流转之间自然带出桀骜之气,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斯文少语的侍中孟骊?
周凤城点头冷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我周凤城自诩有知人之明,却是数年走眼,真教六王子贻笑了!”
铁骊微笑道:“凤城何必如此?南祁并非你故国,风定尘且是狂悖不臣,久之必篡,此皆为你素日所恶,何必贪恋于斯?凤城若肯随我前往北骁,我定以知己视你,决不有负!”
周凤城昂然道:“你劫夺西定赈灾之粮,便已于我有仇。何况你纵人残杀军士数百人,如此草菅人命、血腥盈手之人,也配与我周凤城论什么知己?”
铁骊脸上煞气一现即收,道:“凤城这话说得好笑。风定尘挥师平西定,难道不曾残杀无辜?我乃与西定三皇子旧有夙约,将来助其起兵夺位,俾西定重新自立,不再北面称臣。难道凤城不愿故国复都?还是做了南祁之官,不思故国?或是——风定尘以赈灾收买人心,凤城已然为其所动,投怀送抱了?”
周凤城脸色蓦然涨得通红,厉声道:“住口!我只道你是个君子,想不到你竟是这般的无耻小人!”
铁骊仰天长笑:“如其不然,凤城为何固守南祁不肯北去?”
周凤城肃然道:“铁骊,你听着。周凤城出身西定,不敢一日相忘,但西定当今君王确非治国之才,即使重新自立,亦难免覆于人手,何况兄弟阋墙,乃徒增百姓刀兵之祸耳!你本北骁之人,口称扶助西定,其实但求己利。周凤城双目未盲,尚可分辨!至于当今摄政王,他若肯以西定之民为南祁之民,则周凤城亦未尝不可以他为西定之主。你若想教我弃国背乡远去北骁为臣,那是痴心妄想!”
铁骊眉头紧皱,冷冷道:“凤城,事到如今,怕是由不得你了!”
周凤城四面一看,只见树林之中不知何时又钻出十余人来,已将他团团围住,不由怒声道:“你想怎样!”
铁骊满面戾色,冷冷道:“凤城,我劝你乖乖随我同行,若是要我强行绑缚,事情闹了开来,只怕你想保一份清白也难了!”
周凤城面色一变,环顾四周,十余人皆有兵刃在手,他一介文士,眼见绝无突围可能,突然冷笑一声,猛从袖中擎出一物,竟是一柄短小匕首,抵在自己颈中,冷冷道:“不劳你绑缚,只消借你这口棺材一用罢了!”
铁骊万没想到周凤城这样的文人竟会暗怀利刃,不由也怔了一下,眼色阴沉更甚,冷冷道:“凤城,你莫要逼我,当真以为我舍不得伤你?”
周凤城听他语多暧昧,不由心中更生厌弃,冷笑道:“北骁之人,岂敢望其有仁慈之心?”他与铁骊总归数年相交,虽不知其身份,却也略知其性情,素来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他当日在柳子玉船中被囚,已听说北骁什么四王子对自己颇有垂涎之意,铁骊所谓不保清白,其意自明。何况铁骊此时其意昭昭,纵然没有那劳什子的四王子,自己也终不免羊入虎口。他外峻内刚,宁做玉碎,不受此等屈辱,匕首横在颈中,已然打定主意,铁骊倘若令人上前,他便自尽。此匕首乃是他自粮队被劫之后在西定购买之物,本意防身,不想此时恰好用到。
铁骊面色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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