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后老王才赏给他的,离皇宫较远,但地方不小,加上铁骊没有妃嫔子女,五百亲兵住进去也并不拥挤,像李越这样被铁骊另眼相看的,还有单独的房间。当然王皙阳因为不能暴露身份,就得不到这样的待遇了,跟其他亲兵一起挤大炕。不过同房的都是东平的士兵,他的行动还是十分自由的。加上这个时候,北骁的士兵都躲在房里,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随便他溜来溜去也没人发现。
王皙阳在房门上才挠了两下,就被门里伸出来的手拎进去了。李越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衣,正往腰带上插短刀。王皙阳吓了一跳:“你这是——要出去?”
李越手往下一压:“小声点。我得去铁骅家里一趟。”
王皙阳睁大眼睛:“可是祈阴福已经开始了……”
李越理所当然地点头:“不错啊,这时候街道上连个人都没有,正好出去。”
王皙阳一把拉住他:“这是祈阴福啊!你不怕撞上——”
李越好笑地看他:“撞上什么?鬼?你也信这个?”
王皙阳一双桃花眼睁得圆滚滚的:“你,你不怕?东平每年祭山,既是祭山神,也是祭死在山中的鬼魂,让他们不要出山作祟……”
李越笑笑。心想其实我也算个鬼呢,要是告诉你,不知会不会把你吓哭。王皙阳见他只是笑,并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心里也踏实了些,舔舔嘴唇道:“你,你去铁骅家里做什么?”
李越略略迟疑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你:“去把铁骅的儿子偷出来。”铁骅虽然已经年近四旬,妻妾不少,但一向艰子,只有一个儿子,还不满两岁。
王皙阳眉一扬:“你临行前去见他,就是说这件事?”
李越微微一笑:“没错。我答应把他儿子弄出来交给他的心腹带走,他答应把他在国内的势力底细都告诉我。”
王皙阳是皇族出身,对于皇室内的倾轧最为熟悉。为了合理起见,他们制造的诏书是给铁骅的。因为铁骊多年在国外,很难有人相信他回国不过几个月,就能让老王把王位传给他。这样一来,如果诏书能被承认,铁骅就该是新王。但他已死,北骁习俗,王位可以传给儿子,也可以传给兄弟,这又是另一场争斗。而铁骅的儿子还小,很容易被人谋害,即使能继承王位,只怕也活不长久。本来按李越等人的计划,由铁骅的儿子继位,而铁骊做摄政王,掌握实权。但是铁骅心里明白,铁骊今日能把自己卖给东平,又怎么会容得自己的儿子安稳坐在那王位上?因此他跟李越做了一笔交易,把自己在北骁国内最后的一批心腹精兵交给李越,换得儿子的安全。他的要求不高,只要李越把儿子从王府里带出来,由自己的心腹带到民间生活。王位是不再奢望,只要保住一脉香火,他也就满足了。而他那批精兵本是留着回师回国时做为内应的,现在用不着了,就全部拿出来做了筹码。
李越一面整理东西一面道:“孩子今夜偷出来,先藏在城里,等棺椁进大黑山的时候会有人带他逃出去。到时候那批人我也就能接收到手里,有他们护送,你马上给我回东平!”
王皙阳一听这话,脸就垮了下来:“我不回去!”
李越瞪他一眼:“疯了是不是?你不回去,谁来处理国事?这会儿又不怕让人顶了你的皇位了?”
王皙阳冷笑一下,整整衣裳:“皇位?如今四面虎视眈眈,谁还会希罕这个王位?太平皇位,自然有人喜欢,可这随时都会亡国的王位,还有谁去用尽心思地夺?你就放心,除非我死在北骁,否则这王位,稳稳就是我的!”
李越往后退了一步,仔细端详王皙阳。王皙阳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强笑道:“怎么了?”
李越哼了一声:“你小子,现在露出真面目了吧?从前在我面前,那都是装的!什么洛家意图另立新君,他们真敢打那种主意,恐怕会被你灭了满门!”
王皙阳哑口无言,脑袋耷拉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道:“若是,若是我说,我以后再不会在你面前说半句谎言,你,你相信吗?”
李越的手停顿了一下,王皙阳已经一头扑上来,死死抱着他的腰:“真的,我用我母后发誓!”
李越本来可以躲开的,但他还是让王皙阳抱了一会,才慢慢解开他的手:“不用发誓。你是东平皇帝,所作所为,都要考虑自己的国家百姓,这没什么错。从前你我是敌人,彼此算计,理所当然。以后——”
王皙阳死命地收紧十指:“以后不会了!你不是说还要带安定侯住到东平来么?那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
李越不知该不该笑。一家人?怎么样的一家人?默然片刻,他终于是转过身,正视王皙阳:“其实你用不着这样。我说了,就算为了将来我和子丹住得平安,我也不会让东平落入人手。其他的,如果我觉得可以做,我会做,如果我觉得不能做,你用什么方法我也不会做的。你是一国之君,这些色相的手段,实在不合适。”
王皙阳的面容有几分扭曲,嘴唇颤抖着,终于冲口而出:“你认定了我就是在算计你!为何你总不肯相信我?就算是算计,我和卫清平都有份,为何你轻易便谅了卫清平,却只记恨我!”
李越心里一紧。卫清平三个字,好比一把小刀,直戳到他心上。他不想再跟王皙阳解释什么,摇摇头,戴上面罩,纵身从窗口翻了出去。等王皙阳追出门外,人已经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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