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端起墙角边一盆冷水,兜头泼了过去。清平一个寒战,眼光恢复了一点清明。李越冷冷看着他:“清醒点了?”
清平被没头没脑浇了个透湿,水顺着脸往下流。他眨眨眼睛,用力抹了把脸,挺直了身体:“殿下有何赐教?”
李越看着他。单薄的衣裳湿透了,全贴在身上,才显出他清瘦的身形。脸颊有些凹陷,烛光下更显得黯淡,眼神虽然努力维持,仍然带着醉意,完全不是从前那个目光明锐面色红润生气勃勃的卫清平。
“小武怎么会带你进王府?”原本想好的开场白全废了,李越一张嘴,居然问出一个根本没想问的问题。
清平苦笑一下:“殿下应该想得到。”
李越沉吟一下:“他去找你麻烦?”
清平轻轻笑笑,笑容中不无自嘲之意:“我得感激他。”
“何必!”
清平猛然抬头凝视着他:“殿下觉得我很可笑是吗?”
李越并不避让:“难道不是吗?你进了王府来做什么?劈柴?挑水?”
清平无所谓地笑了笑:“殿下不知道,我现在劈柴劈得不错呢。其实斧头和刀剑差不多,只要会用,一通百通。”
李越觉得这屋子里酒气太重了,辛辣的味道冲头,让他渐渐有点压不住火气了:“是啊,一通百通。原来你当年学剑,就是为了今天来劈柴的?”
清平窒了窒,沉默地坐了下去,无意识地又伸手去摸酒杯,却摸了个空,索性提起酒坛子。可是倒出来的也只有最后几滴,他呆呆看了空酒坛一会,颓然掷下,啪一声摔成四半。李越逼视着他:“怎么?我说得不对?你卖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流尽的血,就为了让你今天来劈柴挑水?”
卫清平浑身一颤,腮边肌肉突然绷紧。李越还不放过他,继续咄咄逼人:“说话啊!你不是要洗雪卫家冤屈,重振家声吗?怎么,都忘了?”
卫清平浑身颤抖,死死咬着牙关。李越毫不放松:“这里根本不是你来的地方!留在南祁,做你的襄国侯,有什么不好?横刀跃马,意气风发,为国效力,这不都是你的理想?”
清平惨笑:“可我不想要这些!本来我要的,也不是这些!我只想我母亲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李越闭了闭眼睛:“或者你本意并非如此。可是如今,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难道他们的命,换来的就是你劈柴挑水,了此一生?”
清平终于爆发地吼出来:“那你要我怎么样?我知道,杨一幸说我出卖自己兄弟,莫田说我卖主求荣!兄弟?你的特训军,哪一个把我当兄弟了?是齐帜,还是别的什么人?主子?你是我的主子,还是风定尘是我的主子?不错,我是奉太后之命潜伏在王府之中的,可是那时,风定尘还只是风定尘!莫田本是风定尘的铁卫,纵然风定尘把我折磨到死,他也不会有半句指责。风定尘于他,就如神明一般,可对我而言,却是地狱中的恶鬼!我想杀他,有什么不对?后来你来了,可是我已经骑虎难下!摄政王当权,而皇上子幼母壮,如果三者并存,国家势必混乱,更不必说还有东平西定随时会起异心。风定尘是个疯子,你也并不适合称帝。我犹豫过,如果你说想当皇帝,我会拼了命去给你争!可是你说只想带着心爱的人四海为家……我,我知道你想带着安定侯远走高飞……我尽力了。在东平的时候,我就想为你挡那一箭,若能死在你眼前,我也算死得其所。只是我万没想到,安定侯他会……时至今日,我竟是求死也不可得!”
李越觉得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撕拉过去,不知是为了柳子丹,还是为了卫清平。不愿再去想,他打断卫清平,有些口不择言:“可是子丹已经死了!”
卫清平浑身一震,低声惨笑:“那你为何不杀了我为安定侯报仇?反正我已经罪名累累,不在乎多这一条。我知道你必定觉我虚伪。若是真的想死,为什么不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了断?可我不甘心!他们可以来报仇,血债血偿,我不在乎!可是他们没有资格来教训我!更不能让我如同虫蚁一般,在无人知晓之处自尽!这一世我欠得再多,大不了是拿命去抵,谁有本事,谁来取去!要我畏罪自尽,却是休想!我这一生,若说真正欠了债的,只有你。你只要说一句,我立刻就死!可是你一声不出!李越,这才是你的真名是吗?在北山,你到最后也没有告诉我!”他声音越来越高,眼里渐渐又漫上酒意,“我狠,你比我更狠!就在我眼前,去北山阵前,跟他们同生共死,还把活着的人扔给我,让我想去寻你都不能……”
李越气极!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气什么。是气清平的强辩?还是气他一叠连声的死?或者是气他的指责?总之他也不知道了,人在火头上,就容易说话不经大脑,或者不如说,是心里最隐密的,冷静时候绝不会出口的话,抢在理智前面出来了:“寻我?是啊,现在你无牵无挂,自然可以说得轻松了?你真觉得欠了我?要是你用过真心,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为什么不能一起来想个办法?你所谓的真心,就是等大错铸成,然后看着这东西掉眼泪?”他手指着桌上的发冠,想起曾经从密室的珠宝箱里给柳子丹挑出一块碧玉,然后悄悄藏起另一块宝石,特意为他设计,再特意藏在马车里带到演武场上……结果,只换来一场背叛……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的,可以理解卫清平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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