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不等顾铭瑄做反应,余青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又道:“是我下令不许任何人下跪,不许摆设火盆,不许任何人跪在灵堂里守灵的。浩宇是侯爷唯一的儿子,这些事必须他亲自来做,否则他会抱憾终身。”
顾铭瑄道:“余叔的顾虑甚是。余叔处处为浩宇和侯爷着想,铭瑄代他们谢过。”
余青叹息:“这都是本将该做之事,我不能在战场上护住侯爷让那些奸人得逞,侯爷的身后事却是办的妥妥当当的。”
顾铭瑄垂目,半晌后才道,“铭瑄还有一事,想请教余叔。”
余青看他。
“侯爷他身经百战,跟北部蛮夷更是交恶多年,深知各方秉性。”顾铭瑄犹豫了下,才继续道,“怎么突然之间中了对方冷箭,而且蛮夷此次进攻太显蹊跷……”
“侯爷是中了冷箭,但并非敌方的冷箭!”余青突然打断他,冷冷道,“也的确如你所言,那群蛮子没有这头脑。射伤并毒死侯爷的,是左显派来的人!混入战场,还……害死侯爷。”
果然。
顾铭瑄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左显此人虽然阴险狡诈,但他没这个胆量,所以……”不等余青说话,他断言道,“是皇帝!”
此话一出,两人俱都沉默下来。
许久,余青才道:“我已将左显囚禁起来,等浩宇亲自发落,可是罪魁祸首,我们注定奈何不得……”
他话音才落,就见顾铭瑄转身往外走,声音冷峻:“这世上,没有本来就注定的事。”
顾铭瑄回到房里,当即飞鸽传书给暗门莫小武。
“天下将乱,身不由己。即刻命人去探查藏宝图,将阿左与阿右派到本少身边,至此。”
一日后,白鸽飞回。
“如君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41【天地不仁】
镇远侯的死讯已经由余青写了份奏折,派人送往京城。但关于囚禁左显之事,却只字未提。这奏折其实不过是做做表面文章,皇帝在军队中明里暗里指不定安插了多少眼线,哪还用得着上报,只怕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更何况,镇远侯之死,皇帝才是始作俑者。
但是自从镇远侯过世,余青就命人把漠城层层守卫,截取一切可传信的工具,当真让他捉到两个皇帝的眼线,自然是被就地处斩。而眼线放出去的消息,他撕掉一半放走一半,撕掉的是左显被囚禁一事,放走的是镇远侯蒙难之事。
自镇远侯去世,余青将左显强行囚禁后,军机大事全都压在了他肩上。好在他跟着镇远侯多年,在军中也有威望,一时还压得下,只是内忧外患,他忙的几乎脚不沾地。
奏折上报没多久,朝廷就来了回信。命左显暂且接替镇远侯职务,接替一切军机大权,三军听其号令。
圣旨是以密旨形式由传令官带来,传令官趾高气昂地让余青去请左显大人出来。余青冷笑一声,却派人请来了顾铭瑄,切命人将传令官就地压制住。
顾铭瑄接过从传令官身上搜出来的圣旨,看罢冷冷一笑,挥手命人取来火折子,点燃焚毁。
传令官瞪大眼睛许久才反应过来,尖声大叫,反了!
一盏茶后,鬼吼鬼叫地传令官被关到了左显隔壁的牢房里。
两人互看一眼,知道大势已去,俱都沉默下来。
连钦差都敢囚禁,连圣旨都敢烧,不是反了是什么?
沈浩宇一直在给镇远侯守灵,骠骑营的弟兄自然常伴左右。但到了夜深人静时,沈浩宇都会吩咐所有人离开,只剩他与镇远侯的灵柩独处。
而顾铭瑄,除了那日来上香之外,就没有再踏进灵堂。
守灵第七日,明日火化。
夜已深,偌大的灵堂格外沉寂。沈浩宇仍旧跪坐在灵堂里,双眼失神地盯着不远处的火盆。其他人离开后,他就一直没有挪过位置,火盆里的纸钱还是别人离开前烧的。如今没人添新的,烧完了自然就灭的不剩一点火星,只有黑乎乎的纸灰积了一盆。
这几日除了吃饭保持体力外,他都维持着这个姿势。一跪就是一整天,雷打不动。旁人夜里离开时他跪着,清晨再来时他还是这么跪着。
不眠不休,仿佛不知疲倦。
可是眼底的青黑和满脸的倦容,是如何也无法掩盖的。
中秋的夜里,十分清冷,他的腿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一半是因为跪的,一半是被冻得。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沈浩宇懒得回头,只是淡淡道:“我不是吩咐,夜里任何人不许来打扰我么。”
话音刚落,脚步声又响起,却不是离开而是走进了灵堂。
沈浩宇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过去,正瞧见顾铭瑄走到他身边,然后以同样的姿势跪坐下。
沈浩宇愣了愣。
顾铭瑄把带来的黑色大麾披到沈浩宇身上,抬手覆上他僵冷的手:“我来陪你。”
沈浩宇沉寂多日的心,蓦地一颤。
他身边,还有他。
北风呼呼地吹着,成了屋里屋外唯一的声响。
顾铭瑄见沈浩宇冻得嘴唇有些发紫,就擅自关上了灵堂的大门,次日再打开也不迟。
沉默良久,顾铭瑄突然道:“你起来歇歇吧。”
细心如顾铭瑄,自然也察觉到沈浩宇腿脚的僵硬。他当年假装瘸腿,整日坐在轮椅上都觉得双腿困倦之极,每日还要偷偷下来活动活动,更何况像沈浩宇这样不要命地一直下跪。
沈浩宇却摇摇头,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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