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子时,顾铭瑄房里仍旧点着灯。
沈浩宇推门进去时,顾铭瑄正在挑灯夜读。他皱皱眉走过去,抽走他手里的书卷丢在一边:“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看书?”
顾铭瑄看向他:“我在等你,看书是消磨时辰。你来了,书也不必看了。”
沈浩宇一顿:“何事?”
“浩宇,你今日太莽撞了。”顾铭瑄转动轮椅朝向他,“你今日之举无异于顶撞皇上。皇上固然昏庸,但毕竟是九五之尊,手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你顶撞他,连累可是整个沈家。我不希望你,为了我一人,而拖累镇远侯府。”
沈浩宇平静地看着他:“铭瑄,我像个孩子吗?”
顾铭瑄一愣:“为何有此一问?”
沈浩宇道:“我不是孩子,我有分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顿了顿又道,“我想帮你。”
顾铭瑄张了张嘴,半晌才摇头:“浩宇,我不需要你帮我。”
沈浩宇闻言突然看了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顾铭瑄从未见过沈浩宇这样的眼神,没有痞气没有玩世不恭没有认真,就像一汪死水,深沉得仿佛可以溺死人。
“你……”
“铭瑄,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置我于何地,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心里自然是有……”
“别妄下论断!”沈浩宇突然挥手打断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心里如果有我,不会不顾我的感受入宫!你心里如果有我,不会不接受我是好意!你心里如果有我,不会一意孤行至今!如果有我……”他目光里闪过一丝难过,“铭瑄,你是铁石心肠,可我的心是肉做的,会疼的。”
顾铭瑄从没想过沈浩宇是怎样的心情。
他对沈浩宇有意,毋庸置疑。可是在他心里,感情远远没有他的筹谋重要。他识人断物,了解沈浩宇,知道他是跟自己截然相反之人。他注定一生跟天命纠缠摆脱不得,而沈浩宇乃性情中人,豪放不羁,不为任何束缚。
他们的感情能走到哪里,顾铭瑄的确从来没想过。
那么他们……到底能走到哪里?
到他斗不过天斗不过命运,含恨而终时么?
原来……他的存在,对于沈浩宇来说,是一种阻碍。
顾铭瑄沉默半天,才淡淡道:“我说过,我有我自己的事。”
“铭瑄,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事,也不想知道,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问,是因为我尊重你。”沈浩宇的眼睛里有了神采,却是满满的失望,“或许当初我就不该跟你挑明这份感情,起码不会知道你如此绝情的一面。”
顾铭瑄暗暗叹息,闭了闭眼,遮住眼睛里的难过:“我不能……因小失大。”
沈浩宇心底犯上阵阵酸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喜欢了十几年,入赘梦境,这梦境一夕成真。却原来是这般结果。
可这份一往情深,他看不到。
也罢。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我走了。”顿了顿,才补充一句,“我不会再进宫了,我也……不会再来找你。铭瑄,善自珍重。”
房门打开又关上。
顾铭瑄始终维持一个姿势,不曾变过。想不到有一天,沈浩宇也会跟他说客套话。
善自珍重?呵。
他跟沈浩宇是何时开始疏远,何时心存芥蒂,以致于弄到今日这步田地的?
该是去年大年夜,沈浩宇在繁华的烟火下,让他不要入宫,跟自己在一起,而他却无声地拒绝时。
顾铭瑄将两人的过去缓缓顺了一遍,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回忆完,眼睛干涩,快要睁不开,脑子却异常清醒。每次有了芥蒂,都是沈浩宇主动找来,他一次也没有争取过。而他这次,彻彻底底伤了沈浩宇的心,那人再也不会死乞白赖地央求自己原谅他。
哀莫大于心死,多说无益。
浩宇,善自珍重。
沈浩宇次日便离京回了边城,朝野上下却仍旧是议论纷纷。
皇帝也没心情置气了,大臣们又开始催着他立新皇后,自然,立太子的事逼得更紧。皇帝一时间被烦的头疼,跟几位权臣象征性商议之后,决定立二皇子皇甫烨为太子,珍贵妃贤良淑德,封为皇后。
事情一敲定,当下执行。
先立皇后,再立太子。
皇后的册封仪式盛大,然而册封仪式过后,昔日的珍贵妃今日的新皇后却突然病倒。区区一场风寒,却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几日过去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日渐衰弱。已经不单单是风寒,脾脏肾脏和肺脏接连衰弱。
药石无用,太医想尽办法也无力回天。
冒死请皇帝准备后事。
只有珍贵妃自己知道缘由。
她从入宫开始就一直在和陈皇后斗,早些年被陈皇后屡次下药,病根深埋。陈皇后一死,她得偿所愿登上后位,心里却空落落的,病根趁势发展,到现在要人命的地步。她和陈皇后斗了一辈子,人死灯灭,她再无敌手,却无比空虚。
这后位,哪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二皇子和八皇子衣不解带地守在病榻边,照顾她的起居吃药。
如此一耽搁,立太子之事也就暂且被压下。
新皇后缠绵病榻之际,南州赈灾队伍回返,却是披麻戴孝而回,去往南州途中赈灾队伍被劫,押运官谏世福身先士卒,不幸死于贼手。
谏世福的尸身装在棺材里,直接运进了谏官府上。
消息才到皇宫,跟在谏世福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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