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正因不是谢衣……如尊上所言,见到他,又想去制作‘八’。”
瞳确实无法将他面前的活傀儡同谢衣联想到一处。瞳因对“七”的满意,整整三十年没有动过制作活傀儡的念头。再到此时发现了“七”并不完美的事实,关于“八”的构想则于此刻浮现出来。
如果记忆、情感、性情这些东西才能突显人的特质,那么瞳想制作的“八”不但在外观上比“七”更为自然,在性情上也应是即使没有记忆亦仍能继承原主的特质。
因此,瞳在心中描绘着“八”的雏形,在沈夜问及他想见初七的真正原因时,忽是说不出口——
仅仅因为女祭司离珠的一句话,大荒西岛的奇异风俗,有师徒之实的两名男子,照顾与看护到尽头,换来的却是秩序的颠覆。
堪称荒谬,也有趣至极。才让瞳想回来看看初七身上还有没有谢衣的影子。
若初七还能与谢衣勉强视为一人,瞳还想看看,沈夜与谢衣是不是这样一对师徒——
宛如情人一般。因为彼此在意,连lún_lǐ与纲常都可以颠覆,才愈发不能容忍一丝一厘的拒绝,或称背叛。
但实际上,流月城内的形势已是如此险峻。沈夜要制住众人的反心,再一次公开处置谢衣是不错的做法。
虽然沈夜先前与瞳联手炮制了流言,瞳又亲口在离珠与司徒一面前承认早已秘密处死了谢衣,但烈山部人遇死而化灰,谢衣死了形骸销毁,反倒是死无对证,哪里及得上公开处置的效果。
无怪沈夜先前误会,瞳一旦认清形势,也觉得初七可以以谢衣的身份再死一回。
于是在现今的形势下,瞳有些难堪地发觉他的想法堪称奇思。沈夜应是无暇理会当初他与谢衣之间到底算什么,一切都在迁回下界这件事面前显得无足轻重。
情念也好,执着也好。到了现今的田地,都成了裁错时节的桃花。
而瞳觉得他这三十年过得太随意,才会有闲心一直观察沈夜,推测他与谢衣之间的种种。
因此,瞳踌躇了许久,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沈夜显然并不相信那个拙劣的理由,但仍然放过了瞳。只因瞳在他追问缘由时,为难地侧开头去,硬邦邦地说:“尊上,你向来是务实的。”
他只好自嘲地一笑。
相识八十余年,彼此都已将对方的性情摸了个通透。以前的沈夜讲请分别,但他总归来说仍然务实;瞳遇事更冷静,极偶然的情况下,也会做出不符合逻辑的举动。
较真起来,瞳原本就是将观察沈夜视为消遣。若他性情果真死板而务实,则不会有从“二”到“七”六具活傀儡诞生,更不会有效用各异的蛊虫。因此,在那一句务实的称赞下,也有自嘲这一次
的行为不切实际。
瞳几乎从不与旁人开玩笑,预言又止”、“话中有话”的手腕也不高明。沈夜见他如此,便作罢了。
况且,沈夜还一直注意着初七。
不知什么时候,初七又回到他身后,好似一抹黏在他脚下的影子。
初七手中握着自己的面具,拿得稳稳的,纹丝不动。他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听沈夜与瞳二人谈论该不该将他当作“谢衣”处置之事。
虽说“初七”与“处死”的字样不时自两人口中出现,但初七的神色波澜不惊。沈夜不禁想是不是因为这人死了一次,便已忘记了死亡的恐惧。
片刻,沈夜道:“或许本座是该顺从时势处置了初七。”
瞳见他又重拾话题,也拿不准他在此事上究竟是什么态度,没有接话。
便又听沈夜看向初七,口吻很是温和轻柔。“初七,你愿意为我烈山部人去死么?”
5、
初七下颔微微抬高半寸,他看着沈夜,微青的面庞上浮现疑惑,像是在问:你问我么?
那个动作倒是同以前的谢衣一模一样。
瞳有些惊讶,看来人无论如何改变,总会在不经意的细节中,显露过去的痕迹。
沈夜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初七,如果流月城的形势需要你去死,你会答应么?”
初七抱着双臂沉思了许久。“属下……不太清楚。”
“噢?哪一处不明白?”
“属下不明白‘为烈山部而死’指什么,也便不清楚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初七说道,恭敬地垂下眼:“但是……若这是主人的命令,属下定会照办。”
沈夜仍在笑。“是么?”
“是。”
“即使你的死毫无意义?”
“……主人为何会让属下毫无意义地死去?”
初七微微昂着头,毫不掩饰他的困惑。
“主人所计划的每一件事,皆是事出有因;主人又将计划付诸行动,皆是为了达到目的……若属下遵从主人的命令去死,必定能让主人达成目的,又为何会是毫无意义之事?”
这话有趣,听得瞳挑了挑眉。看来初七虽已不是谢衣,但也很了解沈夜。
沈夜只得道:“好罢。若你的死有意义,本座又希望你去死,你便会去死么?”
“自是从命。”
“难道你没有未了心愿,不想为此活下去?”
初七想了一会儿,笃定道:“不,属下没有愿望。”
沈夜一怔,缓过神来后面上愈显嘲讽。“人怎么会没有愿望?人终其一生,面临无数选择,有所得便会有所失,有所失便有遗憾,更有许多愿望是为遗憾而生。亦有许多人在将死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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