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同穴蛊的蛊虫,必须在中蛊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由下蛊人提前炼制。蛊虫出世的瞬间,就带走下蛊人一半的生命,成为独立的存在,接着,若是中蛊人同意接受蛊虫,那一半的生命就转嫁到中蛊人身上,而若是中蛊人根本不愿承这份情,那么蛊虫会带着下蛊人一半的生命死亡。
同穴蛊的特性已经解释了它为何会日益消亡,这是中蛊人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赌赢了,受益的是另一个人,自己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赌输了,就要付出一半的寿命,一无所得。
在同穴蛊的作用下,共享生命的两个人,能分担疾病、伤痛,分享舒适、喜乐。只有一个前提,就是心甘情愿。
下蛊的人,心甘情愿交付自己一半的生命。
中蛊的人,心甘情愿的把那一半的生命拿走。
而世间最难得,莫过于一句心甘情愿。
第6章 (十六)(十七)
(十六)
梅长苏似乎是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仍身在廊州江左盟,他的屋子四面全是窗户,他坐在窗前,蔺晨在烹茶,飞流在捣乱,空气中全是空山新雨后的醉人气息。然后宫羽悄悄地抱着琵琶走了进来,在角落里坐下,悠悠然奏了一曲竹林春雨。
琵琶声煞是好听,他正入神,突然间琴弦却断了。
噌——一切的美好幻境戛然而止。
他已经不是江左盟梅宗主,在做了那个决定之后,他变为林殊,从而终结掉了梅长苏,也背弃了所有希望梅长苏活着的人。
他舍弃了蔺晨。
月余前,他在金陵苏宅中对蔺晨所说的话言犹在耳,当时的他是多么的义无反顾一往无前,而那个义无反顾的他从未想到,当时的选择会让他如此踌躇辗转,痛不欲生。
他仍不觉得当时的选择有错,但他无法否认此刻自己的心。此刻,他的心很痛,装满了愧疚与不舍,他回想着那个大声说出“人固有一死,我已经准备好了”的自己,他承认他远没有准备好。或许林殊已经准备万全,可以慷慨赴死,而梅长苏却想要活着。
(十七)
梅长苏是在第二日的黄昏醒来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失去了意识,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经恢复过意识。
他记得他听见蔺晨说,他炼了一只蛊。
在梅长苏的记忆中,有一段时间,蔺晨特别痴迷苗疆蛊毒,他收集了许多蛊方,有些甚至失传已久,日日捧着研读,碰到一些自觉异常奇妙的,还会跑来跟自己献宝。
“你看这个叫断念蛊的,只要你一想到下蛊人,蛊虫就会啃你的经脉让你痛不欲生,问题是蛊虫到底是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想特定的人呢?”
“哇,这还有种痴缠蛊,中蛊人会爱上下蛊人,没有道理没有理智,全心全意,一刻也无法忘记。最可怕的是没得解,除非两个人都死了。人不是都说爱情是这世间最无法操控的情感吗?为什么可以通过蛊虫来控制?哎长苏,你说我要是给你下一只痴缠蛊,你会爱上我吗?会为了我,连复仇都放弃吗?”
然而虽说研究了很久,但是蔺晨从来没有炼成过任何一种蛊毒,把一向自诩想做到的都能做到的蔺晨气得跳脚,后来他请教了老阁主,才知道苗疆蛊毒要炼制,都需要怀着一颗近乎偏执的虔诚之心,明确的知道自己炼蛊要下给谁,为了什么目的,不能像普通的药丸一样炼制好了存着,什么时候有用什么时候拿出来用。
知道了症结所在蔺晨还跑来好一通抱怨,说苗疆的东西就是麻烦,还说:“这到底是什么原理?难道蛊虫还有心、有感情不成?我要是编造出一种想法来骗它们呢?它们还能看出来吗?”说完,好像自己被自己逗乐了一样,打滚笑了一场。
因为蔺晨,那段时间,梅长苏也着实看了不少关于苗疆蛊毒的书,他对药理不甚精通,却也承认蛊术的神奇。相比蔺晨,他略微能多领悟到一些蛊术中所说的炼蛊的诚心。你有一个愿望,它那样强烈却那样遥远,你触不到它,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这个时候,你发现世上还有蛊术这样一条路,能带着你通向那个目标,你因此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紧了不能放,你带着近乎疯狂的偏执,将你的所有希望寄托在一枚蛊虫身上。
梅长苏曾经想过,如果他不是有挚友旧部支持,如果他孤立无援,如果有某种蛊虫能让犯了错的人自己说出真相,让身居高位的人承认自己的过失,让景琰登上帝位,他的执着,会不会有另外一个出口。
但归根结底,梅长苏想,他是一个有执念的人。而蔺晨的执念又是什么?他是逍遥自在的少阁主,他什么都有,却fēng_liú不羁,什么都不想要。他这些年做的许多事情,大半也是为了自己。
当时的梅长苏,曾经笃定这样的蔺晨绝不可能炼成苗疆蛊虫,但现在,如果蔺晨真的炼成了,那是不是说明,蔺晨的生命中有了执着到偏执的东西,有了某个人或某件事,让他不择手段,不愿放手?
第7章 (十八)(十九)
(十八)
雪停了之后,莽莽梅岭反而越发寒冷起来,飞流的内力偏阴寒,就最喜欢冷天,最近天天在雪地里飞来飞去,祸害周围山中的雪兔山猪,在冰天雪地里玩出一身汗,再提着猎物跑到梅长苏的军帐里要求苏哥哥给擦汗给夸奖。
绿泽一役之后,大梁军队奠定了胜利的基石,如今驱逐大渝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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