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生死线上穿梭而过的人,才会拥有高于常人的冷静和自持,一切夸张鲜明的怨憎恨都淡下去,不是不再恨,而是藏得深,如同劈啪作响的柴垛炙热的燃烧后,明亮的火光黯淡,看似死灰一片,其实依旧覆盖着足以燎原的星火,只需微风一阵,便能酿成大祸。
秦望昭和五叔呆的最久,他最清楚,这个看似冷漠的瘸腿中年男人 ,宽阔的肩膀下,跳动的一颗心,其实很温柔,也很会照顾人。他邻着站立,见状左手压在五叔肩头,使上不轻却也不重的力度,无声的传达属于他的安慰,五叔抬起眼看他,挤了个笑,示意他别担心。
五叔接着说:“这个稍后再提,先把安逸救醒再说。蜀葵呢,给我看看。”
韩舸掏出藏好的金贵木盒子,那是他所有的希望和寄托,郑重中带着点紧张递给了五叔。五叔接过来打开细看,又闻又嗅,甚至还捻起一块碎末送到嘴里咂摸了半天,最后才点了头。
韩舸漂浮的一颗心,到此才真正落回肚子里,他立刻就去看谢安逸安详的睡脸,心头浮起千言万语,到了喉管全部堵死,变成了一声模糊的哽咽,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句带着颤音的“安逸”
五叔看了他四人一眼,难得笑了一下,说来得正好,正需要大量的车菊子,那药草却生在悬崖峭壁上 ,你们几人,便去采药吧,韩舸留下给我打下手。
各自去忙活,等到天黑的时候,该准备的东西全都齐全了,五叔说这里功力最高的是容颂辞,待会就侯在一旁,蛊虫破体的时候,要劳烦他帮忙制住以防它乱窜。
为了避免引得分心,谢秦成三人自动退到洞口,韩舸不肯离去,爬到石床内侧拉住谢安逸的手。五叔在洞内架起一口大锅,地下压着石块腾空,生了柴火一边烧的热气腾腾,自己坐在石桌边上,将蜀葵一分为二,一半捣碎倒入煮着的药汤里,一半研磨成末了合水,让韩舸一滴不剩的给谢安逸灌了下去,容颂辞盘腿坐在谢安逸身后,辅以内力游走他筋脉,给他推宫过血。
服下蜀葵后,不到一炷香,药效就上来了,睡了五年的谢安逸额头开始冒出细汗,渐渐安详平静的面容也绷起来,颊边的肌肉咬死,接着四肢开始抽筋似的的颤动,忍着什么痛苦似的。韩舸又喜又心疼,恨不得以身受之,只可惜无能为力,只有握紧了他的手,心里暗下决心,等他好了,加倍对他好,比对谁都好。
游过一炷香,谢安逸脸面上以全是流淌的汗滴,两手抵在他后背的容颂辞额角也泛汗,两人头顶,竟然氤氲起白色的细雾,如同烧开的滚水上升腾的水汽。谢安逸面色从惨白到红晕再到酱紫,四肢抽筋的幅度越来越大,他不知什么时候无意识的咬住了嘴唇,下唇接着牙齿的地方深深的陷下去,周边一圈青白色,眼见着到了崩溃的边缘,就在那时,五叔一声低喝:停,快把他移到药桶里去。
容颂辞两手闪电般上移,捉住谢安逸双肩运气而起,一阵风似的掠到药桶边,轻柔的将他落进去。韩舸和五叔连忙追到那里,五叔坐到早就放置好的石质上,手里已然捏了一大把银针,韩舸从身后按住谢安逸将他固定好,五叔五指如飞的封锁住他心脏周圈的几处大穴和筋脉,灵虚、神封、期门、不容。药桶底部的文火一直在烧着,谢安逸在汤里煮了足有两个时辰,他不能说话也睁不开眼睛,可瞧他浑身的情状,也能知他痛苦不堪。
突然,五叔沉下眼,低声说了句:来了。
韩舸和容颂辞抬眼盯住他胸口,就见那里本来平坦的肌肤好像有活物在底下拱撞爬挤,一突一突的,貌似奋力想爬出来,豌豆大小,随着那阵挤动,苍白的皮肤下隐约泛起褐色。五叔顿时肃穆起来,看了韩舸一眼,沉声道:“成败在此一举,现在,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韩舸脸上本就稀薄的血色瞬间褪尽,眼里浮起剧烈的挣扎,很快他目光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坚定的说:“继续,安逸他,一定不想就这么睡死过去。我和他,不能同生,那就共死。”
奇的是,谢安逸好像听见了那句话似的,韩舸话音落地的瞬间,容颂辞和五叔,竟然清晰的看见他嘴角弯起一个很微弱的弧度,几不可见,可他的神情,分明褪去了些许痛苦,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一样。
五叔点了下头,几人各自将全部的心神,投入到各自应尽的事里去。五叔凑得更近些,手里已经捏住一把刀锋上扬的小尖刀,一手抵住插满银针像个刺猬的谢安逸胸膛,捏住尖刀的手稳稳的凑过去,轻缓而快捷的一划,寸许的刀口便印在皮肤上。刹那间,站在谢安逸身侧的容颂辞,幻影一般探出两手,左手在谢安逸后背发功一拍,右手成爪悬在那道刀口上,一股旋风一样的气流在指尖呼呼作响,随着他慢慢往后撤,吸盘似的吸住了裂开的伤口,两边的伤口翻卷起来,被什么撕扯似的往外拉,鲜血远远不断的留下,有些还被吸附到了空中,悬在容颂辞的右手和谢安逸的胸膛之间,无法坠落。
谢安逸受了锥心之痛似的开始挣扎,韩舸死死按住他,心疼的厉害。很快,胸口上那个刀口里好像有虫子被吸了出来,包裹在血肉里,露出一直细小的金色足,那只细足拼命的挣扎着想往里爬,还是禁不住容颂辞内力的吸引,乱挥着足脚慢慢露出半个全貌,每一次挥动,都会带起谢安逸身体剧烈额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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