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律令有规定,一只鬼只要上了轮回的渡船,阴司就不能再找他的麻烦。因为他在投胎之后的一生中所要承受的痛苦,足以偿还他犯下的任何罪孽。
天边已经露出一线的鱼肚白。我拽着周之信没命地往东边飞,眼看着两个鬼差越来越近,我大声喊:“你听着!待会儿会有条船从天上飞过!它过来的时候你赶紧上去!鬼差是不能碰那条船的!我给你断后!”
鬼差们显然非常愤怒。
“你们两个。”
“都别想跑!”
拴着勾魂钩和拘魄锁的锁链是可以无限伸缩的。就在我们没头苍蝇似的抱头鼠窜的时候,它们也在满天乱飞,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打中!
我无比唏嘘。我这辈子——不,自从我变成鬼以来,从来都没有那么狼狈过。
天边越来越亮,轮回渡船就快来了。我再次强调:“看到船就飞过去!听到了没?”
周之信似乎有些不乐意:“那你怎么办?”
我喊:“我都当了一千年鬼啦,还没去地狱参观过呢,这回正好长长见识!”
“切!少来这一套——”他的手突然抓得紧紧的,“要走一起走!”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鼻酸。嗯,大概是因为飞得太快,天上风太大了。
“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大话吧。”
“我说真的!这一次,我一定说到做到!”
我糊涂了。什么这一次那一次的,难不成还有上一次?
就在我们都筋疲力尽的时候,轮回渡船的轮廓终于缓缓地出现在天边。巨大的船身透着圣洁灿烂的光,大地上有无数亮点冲它飞过去,宛若满天的流星。我知道,那些都是赶着去投胎的魂魄。
我踹周之信一脚:“快过去!”
因为刹那的停顿,勾魂钩和拘魄锁瞬间砸了下来!眼看就要砸到我头上,我吓得呆住了——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双双打中了周之信。
他在那一瞬间推开了我,自己却被锁链缠了个严实。
他的影子在两样法器的束缚下慢慢变得扭曲而透明。我听到他喊:“快跑!快去投胎!”
这又是干什么呢。
我叹口气,一动不动:“二位大人请放了他吧,犯律令的是我,和他没有关系。他刚才说他指使我给人托梦什么的,都是胡说八道。”为了争取坦白从宽自首减刑,我索性把两手伸了出去:“你们看,我扰乱人间证据确凿,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你们说抓哪个的功劳大一点?”
两个鬼差对望一眼,勾魂钩瞬间从周之信身上脱开了。他们一起阴笑:“两个都抓!”“功劳最大!”
真是——
勾魂钩比我还大,我刹那间就整个挂在了上面。
疼,真他大爷的疼,疼得我想再死一次!
再看周之信,他还是被拘魄锁死死地扣着。转眼间轮回渡船已经飞到了跟前,我们却都动弹不得了。我们这下是彻底玩完了。
两个鬼差大概也累了,并没有立刻把我们拖回去。我们就这样被他们牵着飘在半空。周之信突然冲我挤了挤眼睛,“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不动。
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流氓状:“你不想听,我偏要告诉你。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去投胎吗?你念念不忘的是你的弟弟。当年你们一同进京,在这里遇到强盗,你替他挡了一刀,却重伤不治。他说以后一定会回来带你回老家安葬,于是你一直等着,但是他没有再回来——”
原来……是这样么……
我凑过去,恶狠狠地威胁:“你是不是想再死一次?”
他撇嘴,声音突然放得极低:“喂——你刚才是不是说——他们不能碰那条船?”
我点头:“怎么了?”
一股剧烈的气流迎头吹过来。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在轮回渡船上了。
周之信这臭小子,竟然趁我不备一口气把我吹了上来!
抓着我的鬼差没来得及撒手,也跟着飞了过来——但是立刻被又被渡船外的光弹飞出去,消失在夜空中。
剩下的那个鬼差一下子呆住了。周之信随即抓起铁链把他抡圆了,向渡船猛掷过来!
鬼差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也飞了出去。周之信终于挣脱了拘魄锁,然而渡船已经渐渐飞远了。他飘在船外的雨丝中冲我喊:“对不起——我走得太远了——后来我再也没有回过南边……我不知道你……”
他飞起来没有渡船快。那声音终于在风里散尽。
渡船越升越高。云不见了。雨不见了。天不见了。周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柔和的光。不知道是不是即将重返人间的缘故,前生的种种突然一下子都记了起来。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瞬息间万念起伏,终归寂灭。
最后的画面是我躺在床上,胸前的伤口血迹斑斑。
我用最后的力气说,我要回家。
有个长得和周之信一模一样的年轻人,他握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他说:“哥你别怕,我一定会带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家……”
我用力地往船身上撞,然后又被狠狠地弹回去。周围的游魂都在用一种莫名其妙地目光看我,有一个问:“你不想投胎还上来干啥呀?”
我……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渡船就被天边初升的那缕金光融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tbc...
☆、10
我哇哇大哭。旁边还有个家伙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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