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太后几乎落泪:“凤皇,你怎么啦凤皇,别管我,快去救锦儿。”拉着浅红衣角摇晃,许是动作过大,身子一转,重重砸到地上。
久久不能站起。
夏殒歌忙去搀扶,忽觉母亲全身如断絮飘摇无力,腿脚动也动不了,整个人如同一只拆了线的傀儡偶人,已无暇顾及许多,一把撩开过分浓艳的玫红绣金大衣。
果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触目,惊心的褚色与褐色。
脚踝处两道又细又长,显然是轻薄如纸的小刀造成,这让他瞬时有了更不祥的预感。
晏太后轻声道:“时至今日,母后也不再瞒你了,其实,自从一年前你走了,母后的脚筋便尽数被挑断,手虽然好些可也拿不动什么东西。母后之所以生不如死地活着,就是还想见着我的凤皇,如今,母后也安心了”
“母后——”夏殒歌一颤,泪水落满衣襟,抱住孱弱的母亲,“母后,跟殒儿一起出去,一定会好的。”
“傻瓜”,晏太后泪眼朦胧,笑容模糊,“都十六岁了,不能再哭了,凤皇已经长成了男子汉,要保护姐姐,这些年她受的委屈不少,你带她离开这里,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嗯——”闭上眼,仰头,那是泪水依然倒灌进眸子,又酸又烫,逼出更多泪水。
晏太后笑笑:“凤皇,去找姐姐啊。”
“不——殒儿不能丢下您——”
两年之前,曾那样轻易放开紧握的手,只道是山高水长,岂止重逢已然生死未卜,我发誓,就算是千刀万剐,就算是水深火热,就算是与天同劫,也绝不,放手。
“公子,暗哨二十七人,带刀侍卫五百人,暗阁杀手三十六全部摆平,五万禁卫我在饭里下了‘长生醉’,应该能拖上一时半刻。”窗户忽然洞开,灌进的风夹着雨滴,慕离一身劲装跳窗而入。
“公子,死士到位。”掠影从房梁飘下,沉声道。
夏殒歌狠狠拂去眼泪:“长公主何在?”
“这”两人均是一怔。
夏殒歌站起来,眸中精芒闪烁,亮如妖鬼,一柄错金匕首破空发出,竟是刺向慕离。
慕离身形微动,匕首“夺”地钉入窗棂,后劲不歇。
一横寒意贴上脖颈,冷厉的质问响在耳畔:“我问你,长公主何在,洛冰将军?”
“慕离”微微笑了:“公子眼力不差。”
皇城有洛冰,羽林卫大将军,正三品,乃是夏景宥最隐秘的心腹,更妙的是形貌气质与慕离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朵奇葩似乎还不知道,早在半年前,他的详细资料就放上了天极城质子府的书桌上。
洛冰闭上眼睛,摇摇头:“我为什么要说?”
夏殒歌冷冷注视着他,匕首没有松懈半分,却也没有再进一分半寸。
洛冰:“你还在等什么?”
夏殒歌:“等你把话说完。”
洛冰:“我现在无话可说。”
夏殒歌:“那就等待你有话可说的时候。”
更漏滴答,清越破空,时光点点流尽。
洛冰摇摇头,脖子上多了一痕血红:“看来你是吃定我了,只是,真的不知道。”
夏殒歌嘴唇紧抿,一言不发,冷冷看着他。
洛冰笑道:“要杀便杀,做这个怪动作干嘛?”
夏殒歌一言不发。
洛冰:“听说你有个部下,叫慕离。”
“”
洛冰:“可是你很快就见不到他了。”
夏殒歌漠不关心,目光幽沉毫无波澜。
洛冰叹了口气:“他为了把‘长生醉’下到军中,扮作我的样子,为了不让人生疑,他自己也吃了。”
夏殒歌依然一言不发。
洛冰垂下眸子,忽的抬起,轻笑:“所以我就没吃,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那横凉意蓦地割进皮肉里去,夏殒歌星眸如冰。
洛冰额角滴下汗水,却笑得很无邪:“担心了?”
夏殒歌:“长公主何在?”
洛冰笑道:“真不知道。”
夏殒歌掏出一个药瓶:“托这张脸的福,你可以不死,要不慕离没得人替换,‘长生醉’的滋味其实很好。”
洛冰挥手拂开药瓶:“你再这样拖下去,这里会多很多客人,五万禁卫可不是陛下的全部,我只是代四王爷来问安公子。”
夏殒歌揭开瓶盖:“只是睡一觉,就可以救一条命。”
洛冰叹息:“其实,你知道也没什么用,因为你救不出来,长公主就在陛下的”
“砰”窗棂碎裂,狂风夹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进来,赫赫风声骤然被嗡嗡龙吟切成碎片——刀剑的声音。
洛冰突然倒下,悄无声息,甚至没有一滴血,只是嘴唇微动,讥诮而冷酷:“你根本不知道什么,若非四王爷早有吩咐,我又岂会眼睁睁看我的兄弟吃下‘长生醉’,你以为你什么都懂,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抬眸,火光如倒映星河。
火把拥在狭小的撷芳苑,红彤彤的焦灼即便是雨夜也不歇,数百的人,数百的刀,森然罗列,力道连绵,组成密不透风的阵,杀气凛然的墙。
“得夏殒歌人头,赏百万金。”
夏殒歌低头,按上古琴的弦,挑起“铮”一声锐响:“看来我又涨价了。”
门板粉碎。
火光照亮了天边,浸了油的箭火舌吞吐,化身千万流星飞洒,半空里聚作一点再散开,射向密集的侍卫,一着地燃成熊熊火球,院内顷刻火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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