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夜领着萧凡进了屋子,道:“太子殿下,微臣这只有一张床,您若不嫌弃,就将就一晚……”
“不要叫我太子殿下。”萧凡冷不丁开口,俊朗的眉目在昏暗的烛光下隐隐绰绰,看不太清。
“什么?”朱红夜转身惊讶问道。
萧凡笑了起来,稍显稚气,“皇叔说了,我走江湖要用玉龙堡少堡主的身份,你在外头可不能叫我太子殿下,就叫我名字吧。”
朱红夜忽略心中那一丝莫名的冷意,闻言道:“微臣明白了。”
萧凡面上依旧带笑,往床上一坐,瞅着朱红夜已经完全长开的脸,委屈道:“宏业哥,你我都六年未见了,今晚你就陪我一起睡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朱红夜听他这般言语,便想起六年前这孩子不通世事的模样,心中微软,摒弃了身份上的差距,笑了笑,“好。”
烛火熄灭,朱红夜躺在床上,身边还睡着另外一个人,这让他有些不习惯。虽说在军营里也经常和兄弟们睡在一起,但那是很多人一同睡在一个营帐中,跟这个有些不一样。
他刚想打破这种莫名奇怪的氛围,想问萧凡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就听身边之人呼吸渐缓,似乎已经陷入了睡梦中。朱红夜哭笑不得,说要聊天的是他,可沾上枕头就睡的人也是他。
大概,当太子也挺累的。
朱红夜闭上眼睛,清除脑子里那些纷杂的情绪,慢慢睡着,呼吸声渐渐平缓。
黑暗中,萧凡睁开双眸,借着窗外淡弱的月光,望着近在咫尺的脸。这张脸是好看,但算不得顶好,见惯了皇叔的风华,朱红夜的相貌还不足以令人惊艳,可萧凡就足足记了六年。又或许,这六年来,他铭记的不是这张脸,而是这个人。
十三岁的某个夜晚,他从旖旎缠绵的梦中惊醒,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的宏业哥身穿红衣的模样,与梦中的场景别无二致。
腿间的冷湿令他彷徨无措,但他到底心性稳重,没有表现出来,只能通过平日里的悄悄打探,明白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本以为,好几年的音讯全无会让给自己逐渐淡忘儿时的记忆,可当深夜梦回,他才恍然发觉,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忘记就能够忘记的。
他知道皇叔对他的期望,明白自己肩负着萧国未来的重担,他只要做好皇叔想要让他做到的就行了,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可自从那夜后,红衣少年的身影便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令他烦不胜烦,但心里到底还隐约有些甜意,可一想到朱红夜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到京城,可能已经战死沙场,他就有种隐秘的疼痛。这样矛盾的情绪在他心中压抑了几年,直到终于听到这人的消息。
时隔六年,他从边关回来了,他变得更高挑更好看,一身暗红色军服威风凛凛,英姿勃发,眉目间的冷清与寂寥无一不牵动着自己的心。
他改名了,叫朱红夜,可自己依旧习惯叫他“宏业哥”,毕竟在梦里已经习惯了,改不掉,那就不改了。
翌日,朱红夜和萧凡轻装简束,向陈锋和蒋凌辞行,骑着马就向江陵城的方向赶去。
如今已是深秋,落叶飘零,铺满官道两旁,马蹄疾驰而过,带起一片片枯叶,在空中飞舞片刻,又重新落地。
朱红夜身骑白马,穿着深蓝便装,头上淡蓝发带随风飘扬,凤眸冷锐,一言不发。萧凡一身天青常服,玉冠银簪,俊眉修目,就像是世家贵公子一般,他乘着一匹枣红骏马,与朱红夜并肩而行。
“宏业哥,前面就是雍关城了,天色已暗,我们要不要在城中歇上一夜?”
身边的青年侧首看过来,“好。”
两人进了城,朱红夜本想随意寻一家客栈歇脚,但想到萧凡的身份,便来到城中最好的客栈裕隆客栈面前。
店中的伙计见两人气质不凡,还都牵着良马,连忙热情地将他们请进来。
萧凡除了几年前跟随皇叔去了一趟江陵城,便没再出过宫,这两日虽一直急马前行,压根没工夫欣赏周围景致,可因有朱红夜在一旁,便不觉无趣。
两人进了店,来到掌柜的面前,朱宏业正欲开口说要两间上房,就被萧凡暗中扯了扯袖子,听他道:“来一间上房,备些膳食送到房中。”
朱红夜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萧凡已经付了银子,拉着他来到房间内。
“你怎么只要了一间?”朱红夜不解问道。
这两日二人在途中住店,都是一人一间房的,缘何今日萧凡突然擅自做了决定?
萧凡拽住他的袖子,低首小声道:“宏业哥,其实,这两天我一个人睡一间房有些害怕,但是又不好意思跟你说,我……”
朱红夜心中暗叹,问道:“那你平日在东宫不也是一个人睡?”
“外头有宫仆守着呢,”萧凡可怜兮兮地看着朱红夜,“宏业哥,你就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朱红夜本就心软,再加上萧凡在他心中分量挺重,闻言只好答应了。
萧凡高兴地一把抱住他,“宏业哥真好!”
手臂下的身体清瘦却又充满了力量,与记忆中软乎乎的触感完全不同,萧凡埋头在他肩上蹭了蹭,笑着道:“宏业哥,你比以前瘦了好多好多。”
朱红夜想到以前自己胖乎乎被人嘲笑的事情,不禁抽了抽嘴角,伸手将他推开,道:“你到现在才发现?”
“没有啊,六年前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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