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芊红声音虽然不大,字字却听得清楚,众军士见她手执王命旗牌,从一张小口中接连说出五个斩字,语气虽不严厉,但人人心中皆知眼前这女子可不是说着玩的。白芊红说罢,一双杏眼晶晶亮亮的扫过全场,校场上人人顿时感到白芊红在看着自己,登时头也不昏了,脑子也不糊涂了,各个抖擞起精神,颤颤巍巍,再不敢有分毫意驰神摇。
“很好。”白芊红手指那些不堪暑热倒下的士兵,询问两位领队将官道:“依两位的意思,那些倒下的兵士应当如何处置?”
“这个嘛……”那性子比较粗的将官刚才还在心中把白芊红骂了个死臭,此时见她神威凛凛,居然改口说道:“依末将看来,这些人有辱军威,该当处斩。”
白芊红听他说完,脸现喜色,笑靥如花的道:“哦?该斩?”
另一个将官心中虽不服,毕竟不敢做仗马之鸣,忍气吞声没有说话。
“该斩!”那将官见白芊红一笑,说得更大声了:“这种残兵弱卒留着何用?将军今日沙场校阅正可拿这些家伙立一立军威!”
“说得好!本将正要立一立军威!”白芊红说罢,便转头对柳带媚低声道,“给我杀。”
柳带媚闻言嘿嘿一笑,忽地扯出长鞭,九龙冥鞭发出一声厉响,那粗心将官还来不及反应,已是连着脑袋铁盔一起给穿得稀烂了。束百雨轻轻一踢,那将官的尸体,顿时从高台上掉落地面。
白芊红道:“本将刚才宣示军令,不救援我军伤者、弱者斩!快快将昏倒的弟兄们带下营房休息治疗。”
秦国士兵本来多少对女子为将心怀芥蒂,但见白芊红行事公正,又将素来颐指气使的将官杀了,个个心中对白芊红产生了好感与信任,立时就有人扶起昏倒的士兵送往医护营帐。
卫庄在一旁看到这里,心中暗赞此女处事果有将帅风格。韩陵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女子,觉得很危险。
两人再观望。转身掀起那帅帐外的紫纱门帘,径直入内,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过不多时,听得有脚步声走近,两人睁开双眼,便见到白芊红掀起帐帘,款步而进。
韩陵只看了一眼,眼神中闪过痴迷,又很快低下头,故作羞涩。
卫庄是没看见他这番表演的。
白芊红打从座车一到,便已然对站在自己营帐外头的两个男子留上了神,这时忍不住朝卫庄仔细打量,暗暗奇道:“上万的男子见了我,无有一个能不动心,怎么这人自方才至今,看我的眼神竟与见了常人无异?”
至于韩陵,她只知刚刚帐外这人一直在笑,不曾看清眼神。进账后韩陵的痴迷被她捕捉到了就不再注意他了。
卫庄不知白芊红心中所思,见她半晌不语,只管将一双巧目朝自己上上下下的瞧了又瞧,还道是对方怀疑自己的身分。又见韩陵低着头不开口,只当韩陵懒病又犯了,不愿理会这些琐事。当下也不起身,便直接说道:“在下卫庄,这位是韩陵,久闻白姑娘颇有统御之才,方才见了,果然是教兵有方,佩服佩服。”
“总还不叫卫大人失望。”白芊红盈盈一笑,坐到卫庄身畔不远处,言道:“卫大人,此番秦齐之役,您明着是为我效劳,专事於桂陵与濮阳两城间的通报讯息,暗地里,却是奉了秦王之命,特来监督我夏姬之能罢?”
卫庄不否认也不承认,淡淡回道:“不敢。倒是白姑娘在桂陵城中所布之局,真可谓神机妙算,卫某刚刚去过了桂陵。只知道两名奸细一在明,一在暗,听说柳兄的身分已在英雄大会上被识破了,敌军必然松懈,那么真正的奸细想必就更难被人察觉了。”
韩陵和卫庄为何会出现在桂陵,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和鬼谷安排在桂陵城内的奸细接头。便是乘着柳带媚打掩护时,和那暗中的奸细见面。
白芊红柳眉微挑,低眼喃喃自语:“那倒也未必见得。墨家钜子心思缜密,机智恐怕不在我之下……”
既而看向卫庄,正色说道:“卫大人,您二人连夜赶路而至,想必颇为劳顿,只是军情不容延误,待将公事完毕,我即刻便派人为您好生安顿。”
卫庄微微颔首,当下便将先前在桂陵城内与鬼谷奸细接头所得消息,一一说与白芊红听。
作者有话要说:
☆、4
桂陵城内,盖兰独坐一枝红烛前,正就着火光低头缝补衣裳,忽听得有人推门而入,抬头看去,见是盖聂回来了,喊了声:“爹。”
放下针线便要起身为盖聂端茶。盖聂举手拦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盖兰嗯了一声,低头又复穿针引线。
盖聂自斟了一杯茶水,于盖兰身旁落坐,望着她低眉敛首,贤持家务的模样,想起这女儿自幼失母,经年随自己四处奔波,蹉跎了年华,心中实感愧疚怜惜。此时见她双目略红,颇有倦容,不禁开口劝道:“晚了,明日再缝吧。”
盖兰笑道:“明日有明日的活儿呢,全桂陵城的男女老少都在忙着守城工事,怎能少我一份?家里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只有等夜里才能稍微做上一点儿了。”
盖聂见盖兰说得有理,也就不再相劝,转问道:“天明呢?”
“还没回来。”
盖兰答道:“八成又是练剑去了。他白天跟着墨家军筑地修城,夜里却还搁不下自个儿的武艺,我怕他累坏身子,说了几次,也不听。爹,您下回帮我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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