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天生的剑客。
应竹紧握着剑环视四周,心中已有定计,当下便做出一副确认了对方已经离去的模样,松了口气,甚至蹲下身去,想要查探唐一年的伤势。刺客的匕首果真就是这时扎向他的后心,岂料得又是那把剑鞘自应竹腋下穿来,准确地格挡住了他的溟花刺,轻轻一绕,便将那匕首带偏了几分,人却以一种莫可名状之柔韧拧腰回身,剑如鸿雁掠影,斩得三分梅花春色,纷纷扬扬地落于林间。他剑出便是毫无保留,那刺客压力骤增,余光觑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年轻唐门弟子,却打定主意不再退了。
他虽一向不喜欢愣头青似的硬碰硬,甚至以其为杀手之耻的脑残行为,但他也并非没有强硬对敌过。他功力未必精深,但辅以蜃气与潜行,身法却极为飘忽莫测——他的敌人永远猜不到他下一刀会从何等刁钻的地方刺出,直到他那把如月的弯刀亲吻他的心脏。他与应竹的对决,可谓是以奇对正,一时竟打的难舍难分,直到一道泼墨似的影子凭空凝聚,携着沛然剑意向那刺客的空门刺出一把墨剑来。那刺客措手不及,攻势稍缓了几分,应竹侧眼便见顾云山手握知白自林中走来,心中大定,便彻底抛开一切顾虑,本就严密凌厉的剑网便更如涨潮的钱塘,一剑快似一剑,好似永不止息。他这样的打法,破绽颇多,但每一个破绽都被驱影之术恰到好处地护着,竟至于更加难以下手。那刺客被逼得节节败退,身上亦落了些伤口,却不知为何不肯退去,眼中既静且狂,好似要与应竹顾云山同归于尽似的,整个人化作一只灵巧却又凶狠的黑鹰,不管不顾地直扑向应竹。
应竹见他这般狂态,不敢大意,回剑格挡。他看见顾云山知白剑已急掷而出,一掠而过的墨影细剑,直取向那刺客的要害。
应竹几乎已断定这刺客必死无疑,却陡然见几根无影丝劲射而出,卷了那刺客拉开,那刺客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想开了似的转瞬便隐去了身形,逃入林中去,顾云山的剑亦只斩在了一具容貌妍丽娇俏的傀儡身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好高明的替身术!
应竹心中一惊,回过头去,只见唐一年不知何时已稳稳地站在场中,垂下了操控着无影丝的手,望向那刺客远遁的方向,竟显得有些无奈了。
“黑雀没有走远,还在附近藏着,我去看看。”顾云山看了眼应竹,又看了眼唐一年,打破了此间尴尬而微妙的沉默。
“他不会出手的。”唐一年却忽地说道,分明还是与此前无异的音色,却因着某种笃定而凭空生出几分不曾有过的气势,让应竹感到陌生。
“你没有受伤。”应竹用肯定的口吻陈述着,微微皱起眉来。
唐一年将手中折扇一合,在掌心轻敲了敲,像终于做了决定似的,抬眼看着应竹,说道:“他是来找我回去的。竹哥,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回去?哪里?他是谁?”应竹望向自己的江湖徒弟,目光显得有些慑人。他心中隐隐不安,捂着某些不好的揣测。
唐一年余光扫了一眼顾云山,那道士剑未入匣,立在不远的地方,目光好似不经意地落在林中某处,余光却始终未离开自己——他早发现了什么,就像自己也早发现了他的身份一样。唐一年索性笑了笑,道:“他是黑雀,我是千面……我真正的名字很少有人知晓,不过师父前阵子还托我去唐门查探,叫做唐棠。”
应竹久在寒江城,哪会没听过水龙吟黑雀与千面之名?只是此前从未怀疑过唐一年,当下乍闻此语,心中难免感到错愕,下意识便看向顾云山,见他面上并无异色,便知道他已经晓得此事了:“那个磁榫傀儡……原来是你。”
“本来二月时我便打算走了,可惜被道长坏了事。”唐一年有些埋怨地看了眼顾云山,又道,“我本计划劫了镖,最好跟你打一架权当告别,然后拿雪貂翎做好了衣裳,到时候再托人送给师父,竹哥这么聪明,想必能想明白的。”
应竹默然思索片刻,接着问道:“你在我身边……在寒江城,是为了图谋什么?”
唐一年坦然笑道:“竹哥,咱们头一回见面不是在寒江城,是在嘉荫镇。”他顿了顿,朝应竹眨了眨眼,接着说道,“唐盟主和叶知秋联手击退血衣楼主薛无泪,但终究身受重伤,未能乘胜追击。我与黑雀奉命盯着薛无泪的行踪,见他要进离魂峡一条密道,不得不现身拖了他……约莫一盏茶时间吧,才等到四盟的人来。”他伸出五根手指来,“那一盏茶时间我随身带的五个傀儡尽数而殁,也受了些内伤……是以盟主批我一年的假修养修养。”
“所以你叫唐一年?”顾云山忍不住插了句嘴,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像是有些想笑,又强自绷着张脸,“那你现在应该叫唐三年了。”
“……”唐一年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外伤很快就养好了,内伤却急不来,我的傀儡全都坏了,自然想趁机寻个更好的。我听说血衣楼里的孔雀是个傀儡,真人一样的傀儡,我都没用过呢!”提到傀儡,唐一年眼中隐隐含了几分热切,仍像是那个跟在应竹身后摆弄零件的小唐门。
“所以你来了寒江城,想要调查此事?”应竹问道。
唐一年撇撇嘴,大约是有些不满于应竹例行公事似的盘问,但还是乖乖解释道:“是啊,所以我来寒江城,想花时间看能不能把这傀儡技术偷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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