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地便见沙漠中一点少有的绿痕,拥着一汪深碧的小湖,映着着苍蓝的天幕。湖畔一座泥砌的客栈,挂着已然不再鲜明的旗幡,其上的名字已是看不见了。三人才近了那客栈,便见得外边坐了一人独饮,抱着个酒坛子,微眯着眼睛遥望着远处,不知道在轻哼着什么荒腔走板的调子。
“……!!!是笑道人!师父我今夜在百里营还有事我要……”走在前边的唐一年心里一悚,暗道不妙,话才说了一半,便听得笑道人远远地扬声喊道:“诶,这不是躺一年吗?”
唐一年:“……”
“咦,山门蹲师弟也来啦?你们俩的名字配,一个一躺一年,一个山门蹲,真应了咱们开山祖师,要睡到升仙吧?”笑道人拊掌笑道。
顾云山:“……”
“咦,怎么几个月没见,你还学了女人,在额头上画了什么花钿?来来来,给我好好瞧瞧?”笑道人奇道。
“笑师兄,你已经给我起过外号了。”顾云山颇为无奈地上了前去。数月前影在他眉心一点,说是留下了一道引子,他后来练习剑术,果真愈发行云流水起来,眉心亦愈显出一道暗色的印记。师父瞧了,只道一句“阴阳交汇于此,妙极。”
何谓阴阳交会、妙处几何,顾云山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影哥总不会害他,这他倒是坚信的。
“不起就不起呗……”笑道人颇为失望,按捺下胸中喷发的灵感,又仰头喝了口酒,眯着一双笑眼问道:“哎,师父竟肯放你出山,该不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师父若是不允,我岂能过来?段非无已现身燕云,我又岂能不来?”顾云山又给他斟了一碗。
唐一年同情地看了眼顾云山,悄声问应竹道:“听说真武武功不够高不能出山的,这位顾师兄真有你说的那般厉害?他与那段非无有什么瓜葛?”
应竹还未回答,便听得那边酒碗往桌上一磕,笑道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拍了一把唐一年的肩膀,道:“诶,躺一年,酒也喝够了,不如咱们来练练?”
唐一年哭丧着脸,眼珠一转,却道:“笑师兄,我还没喝呐。”
“也对,来来来,喝酒喝酒……哎,喝酒你也照样躺一年啊。”笑道人摇头笑道。
“……”
应竹向来护短得很,这时正要上前挡酒,却见那笑道人将酒坛一揽,微眯着一双醉眼望向他:“这可是躺一年自己想喝的酒,你要喝酒,找山师弟去。”
应竹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山师弟是说的山门蹲,忍不住看着顾云山笑了一笑。顾云山咳了一声,道:“阿竹,我们也来点?”
“好啊。”应竹莞尔,看了眼旁边拿酒碗盛着酒,眼神却直往他身上飘的唐一年,道:“我去朝店家再买坛酒来。”
唐一年松了口气,“嗯!”了一声。
顾云山便跟着应竹进了客栈去。大堂里空空荡荡的,掌柜的也不在,只有一个惫懒的店小二坐在那儿百无聊赖的扒拉算盘。
“小二,再来两坛酒。”应竹唤他。
那店小二百般不情愿地应了一声,道:“诶,您稍等,我上酒窖拿去。”言罢便提了旁边一盏油灯,往里间去了。黄昏将尽,暗昧的残阳斜照进来,将乱摆的长凳与桌腿的影子都拉得长了。外边推杯劝酒、讨价还价的声音都似乎小了许多,这会儿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应竹与顾云山两人。顾云山靠在柜台边,看了应竹好一会儿,忽直起身来,将他搭了一缕长发在肩头的马尾顺到背后去,既而扶着他后脑轻轻吻了一下应竹的嘴唇。这个吻有着颇多顾及,不过一触即分,只是好容易偷了这么个机会,便只维持着这呼吸相拂的距离,悄声说着话。
“阿竹,我好想你。”顾云山说着,手指忍不住去缠他柔顺的发尾,“你说怎么才过了三个月,我便觉得好像有好几年了?”
“你一个人在山中面壁,是很难熬。”应竹叹道:“还要有两年多呢。”
顾云山说道,“你得常去找我,不然我便写信骂你。”
“骂我什么?”应竹一愣,问道。
“始乱终弃!”顾云山义正辞严道。
“……”应竹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好好好。”
两人说话间,便听得小二脚步声渐近了来。那小二取了酒来,往柜台上一撩。应竹是这里的常客,自然晓得价钱,这会儿数出铜板来搁下,便提着酒要出去。顾云山拉了他一下,道:“你住哪里?我有话同你说。”
应竹步子顿了一顿,回头看他漆黑的眼瞳,略一踌躇,便道:“来。”
言罢也不出去同笑道人、唐一年去喝酒,只径直上了楼去。六月时节这大漠气候最是险恶,住客也少。整个二楼空寂无人,只应竹取了钥匙推开房门,吱呀一声。他将酒往桌上一放,便点起灯来,坐在一旁,等着顾云山开口。
顾云山却是不紧不慢地找了两只酒碗来,随口问道:“你那徒弟是唐门中人么?”
“是啊。”应竹奇道,“他怎么了?”
“不,没什么。”顾云山斟酌了片刻词句,终是皱着眉说道:“只是觉得或许他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对你……又未必有什么敌意……”
应竹沉吟片刻,道:“我与他脾性相投,与他相处最久。瞧他平日举动,也不像作伪。”
“许是我多虑了。”顾云山点头道。
“你不高兴我替他说话么?他与秋子同岁,秋子从前总想同我下山闯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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