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他肩膀,等他回头,那人却急速跑开,只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看着像是医院的护工。
而在他脚边,多了一个油腻腻脏兮兮的牛皮纸袋。
袋子里面,有这个好心人简短的说明,以及姐姐的遗物。
一张写满血字的床单,字迹缭乱,前言不搭后语,不断重复同样的语句。
姐姐在禁闭房时,就是这样割开手腕,蘸血写字,一遍又一遍重复写同样的话,直到身体里所有鲜血流尽。
还有一张,就是姐姐的死亡鉴定书。
本来他已经麻木,已经不再哭,只是魔怔了一般,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来来回回地看。
但就在某刻,他的心神回来了些,再看那张鉴定书时,就发现了那个掩藏已久的秘密。
死者血液分析正常,左肾缺失,除此外内脏无异常……
左肾缺失!
这四个字好似惊雷,一下劈得他从凳上跳了起来。
再然后,所有的调查就很顺风顺水了。
那家的夫人显然已经痊愈,后来甚至还自己生了个孩子。而她得到肾源移植的日子,就在姐姐剖腹产的第二天。
毫无疑问,那一天姐姐剖腹,从身体里面被拿出来的,绝不止一个孩子。
他疯了,跑去大闹,几番交涉之后,狗血剧集里必不可少的角色——律师出场了。
律师没穿西装,面目也不可憎,见到他先叹一口气,拿一份文件给他。
那是有他姐姐签名的器官捐赠同意书,很显然是复印件。
“他们都是骗子,我姐姐不是自愿捐赠!”他第二次将那同意书撕烂,扔到律师脸上。
“谁能证明?”律师淡定。
“我姐姐没有疯!”
“谁能证明?”
“他们逼死了我姐姐!”
“谁能证明?”
他大怒,扬拳准备揍他,手肘却被那人牢牢握在掌心。
“五十万。”握着他手肘,那律师从口袋掏出支票:“给你这笔钱,单纯出于同情,在权贵里面,我的委托人不算磊落,但也不是最龌龊。”
他大吼,目呲欲裂。
“在拿到律师证前,我曾经在工地扬沙,所以我的力气很大。”那律师继续紧握他的右手,看着他的眼睛:“这段经历使我明白,在这世上,蝼蚁没有话语权。我奉劝你,出自真心,希望你不要成为第二个你姐。”
他收下了那张支票,也找到了那家人的住处,于是便裹着衣服,疯汉一样蹲在他家门口。
那时梅雨,雨一直缠绵地下,慢慢将他从外到里凉透。
过了一会,有个男娃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伞,还有一张钞票。
男娃惊人的漂亮,眼眸纯净,黑到发蓝。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莫涯。
“妈妈喊我过来,给你这些,叫你小心冻病了。”用童稚的声音他说。
他妈妈在窗户后面,眉目和气,朝他微微点头。
她不知道,很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命是用什么换来,所以眉眼这样坦荡,一点没有戾气。
他和自己的亲人活得这样血泪,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站在窗户后面,满心欢喜看着自己的孩子对陌生人行善。
这一次,他没有发狂,也没有哭,而是静默着收下了那把伞和钱,还说了声谢谢。
在这世上,蝼蚁没有话语权。
他起身,告诉自己。
一个人生出恶念,并自此永不回头,原本就只是一瞬。
姐姐那封血书,重复最多的一句话,是希望小柟宝宝,还有自己,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所以他拐骗了那孩子,给他起名莫涯,割断他的过去,并在十八岁时送了他一件成人礼物: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
在莫涯扣动扳机之前,他给那女人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她跟前站着的这个人是谁。
有点遗憾,他没能看见她的表情。
从来,他都不觉得她无辜,犯下罪恶却毫不知情,不受良心折磨,她的罪恶才最最深重。
他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带着姐姐的骨灰,和莫涯一直生活在一起,一家人生活在了一起。
他报了仇,用最最解气的方式。
他成为了强者,面无表情,把那些蝼蚁踩死在脚底。
一切都在掌握,唯一小小的意外,就是他爱上了莫涯。
这便是真相。
那边和尚威逼央求,希望他说出的真相。
“说出来,我便能活么?”他抬头,看着那绪。
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死定了,差别无非死法如何,难不难过。
于是他该把那可悲可怜的真相说出来?告诉莫涯,原来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他的恨,也是不无理由。
再然后呢?
他死了,灰飞烟灭。第一年,莫涯仍会恨他。第二年,他想起原委,不禁唏嘘。到第三年,爱恨淡了,他终于释怀,偶尔想起他,不过就是转一下头,叹一口气。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无论活着死了,最最起码,他可以成为他心上拔不掉的一根刺。
“找他回来,让他继续恨我,活多久,便恨多久。“
他拿定主意,无需那绪动手,自己伸出手去,握住心脏,一下发力,将心脏捏得粉碎。
最迅速的死法,秘密将永久埋葬。
从来他都不后悔,决定了的事,便永不回头。
天地玄黄,阳光正烈,他抬起头,右眼依旧畏光,迎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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