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遥笑了起来。如果卿树一直这样的话,那他就陪着他这样好了——只要他喜欢就好。卫遥摸摸他的脸,在被下轻轻握住他的手,轻轻印下一个吻吻在他面颊上,柔声道:“反正你怎样都好。你一直这样不醒,我也陪着你。”
卿树的手猛然一颤。卫遥一惊,撑起来看他。怀里的人眼睛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了知觉。卫遥盯着他,眼也不眨一下。
卿树的睫毛轻轻晃动。他似微微睁开眼看到了他,然后又力尽似地闭上了。然而他身上渐渐温暖起来,面色也逐渐红润,带上了生机。良久,漆亮的睫毛底下划过长长一道水痕。
卫遥喜极而泣,一把抱住他,感受着怀里微微温热的身体。只觉得世界有他就够了,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狂喜。
轻轻喂他喝些汤水,卿树安安静静卧在他怀里,依旧是不动的样子。然而这已是卫遥心里最大的满足了。原来心里那个人已经重要到这个地步,就算拿世界来换,他也不会答应。
第19章 卿树
卫遥把饭菜布好在桌上时,卿树正睁开眼来。秋水似的一双眼,带着清明的神气,微微闪烁着看向他的背影。看得卫遥心中一跳,蓦地转过身来。
卫遥扑过去,把他压在床上。
卿树“啊哟”一声笑道:“罢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卫遥不松手,把脸埋在他胸前的被子上。憋了半天,方才吐出两个字:“卿卿……”
卿树摸摸他的头发,柔柔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卫遥不说话,紧紧依着他。卿树摸摸他的头笑道:“傻子,我总不会丢下你。”
卫遥出来吐口气,又把头闷回去:“我怕。”
卿树笑着把他扯起来,卫遥便赖在他身上不动。卿树把他脸托起来仔细看,忍不住去触他眼皮,心疼道:“眼下都青了——这些天都没睡好?”
卫遥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一双凤眼斜斜看上去,说不尽的风情。卿树面色一红,一把将他甩开。卫遥呵呵笑起来,隔着被子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满身满心都是卿树的味道,这让卫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
卫遥支起身,拿过粥来喂他几口,笑道:“这是我从梁记粥铺买的,你尝尝可还合口?”
卿树抿嘴笑道:“家里做得就不错,还出去买什么。”
卫遥一怔,笑了笑,勉强道:“你昏过去这几天,家里出了很多事情……”
卿树一惊,卫遥迟疑片刻道:“二叔家搬走了,三太太上次被吓疯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卿树抬起头来正要说话,门外有人恭敬地说道:“四爷,三老爷带人往大小姐坟上去了。”
卫遥一怔,心下疑惑,停了手隔着门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来人答道:“午间就去了,这下估计都到了。”
卫遥放下碗,打开门厉声问道:“大小姐安安分分,三老爷为什么去扰她安宁?”
来人吃了一惊,眼里带了点惊惧,还有些鄙夷:“回四爷,三爷说家里诸多变故皆因大小姐而起……”
一语未了,卫遥猛然醒悟过来。回头看时,床上只有平平铺就的一床宝蓝锦地湖绫被,露出底下一件水色缠枝莲纹绸道袍,哪里还有卿树的影子?刹时心里乱成一片,理不出头绪来。
卫遥扯开那人,不顾一切地冲出门,拖过一匹马,往卫家祖坟奔去。
一路打马而行赶到卫家墓园时,卫兰若的墓道上静静的没有人音。青石雕就的墓碑被放倒在地,上面拿朱笔深深描着“卫氏兰若卿树之合墓”。
墓碑和字迹都是崭新的,显然刚立上没多久。卫遥心里跳差一拍,抬头看时,高耸的坟茔被扒开了,露出底下并排的两口棺来。
卫遥从马上下来,一步一步走近它们。
卿树的影子从坟旁渐渐显露出来,卫遥住了脚,呆呆地看向他。
他身上穿的一身绛色缠枝葡萄纹直裰,腰间挂了零零杂杂一大堆饰物。仔细看时,那些玉佩玉珏无一不带着血气。与那身血红的喜服衬在一起,映得一张脸青青白白,隐隐有透明的感觉。
卫遥没出声,静静看着他周身死气浓浓地沉积下来,结成黑色的影子落在脚下。
卫遥前走几步,伸手去触他的面颊。
卿树没动。卫遥的手径直穿过他的身体,什么也没碰到。
卿树静静看着他:“你不怕我?”
卫遥微微一笑:“我怎么会怕你。”
卿树白色的眼里似有什么渐渐盈满,将落未落。他眼中露出厌恶的神色来,扯住衣襟道:
“你为什么不怕?你可看清了这是什么?这是婚服,是我和你阿姐圆房时的喜服。你可看见我的手了?惨白青黑,哪里有一点活人的样子?你再看我的脸,没有血色,没有温度,只有尸体的颜色;你知不知道全世界只有你看得见我,你身上的坠子也不是什么象牙玉晶,那是我的骨骼和指甲——我是个死人,是个鬼魂了,你为什么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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