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脸可怕表情站着的穗高,猛地在椅子上坐下。他双手抱胸,就这么一动也不动。
在我将桌子排好,对来擦去水渍的店员道歉说着「抱歉,引起骚动了」的时候,一脸不快的穗高连个动作都没有。不知道是店员机灵,还是穗高的表情太可怕,新的咖啡送了上来。这时穗高总算轻声地说:
「……是患者吗?」
他问我。
「嗯。」我回答说:「我吓了一跳啊,中根小弟虽然体格很好,但还是高中生呢。他跟新城先生你一样是麻醉不容易生效的体质,还有……我想他对尖锐的东西大概有恐惧症吧,来看诊的时候总是非常紧张,可是我却没办法好好地解除他的紧张感……这让我很在意。」
那时他的确问过我,倘若放着这蛀牙不管的话会怎样,我老实地回答所能想像得到的最糟情况。当我看到他渐渐发青的脸色,察觉到「啊,糟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穗高啧地咋舌。
「怎么说,我好像个笨蛋一样?」
「没这回事。不过……还是不要太常像这样……」
这次是对方离开了那还好,如果真的打起架来,我不想要穗高受伤。进一步地说,我也不太想看到穗高殴打别人的样子。牙医也是医师,担任治愈伤者的职业,让我无法赞同暴力。
「不好意思啦。」
穗高简短地道歉,但他又立刻说出让刚安心的我抬起头的话。
「我就是不像医生那么高尚啊。」
「新城先生?」
「还有,要是有手机砸到我的盘子里,我可说不出什么对不起的。」
「那是……所以,那是像口头禅一样的……」
「我说啊,医生。」
「是。」
「说真的,你不能对那个道歉癖想点办法吗遇到那种事不会不爽吗?」
一边手肘撑在桌上,穗高摆出不太礼貌的姿势。
「说不生气嘛……我想说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再怎么生气,掉下来的手机都不会复原,义大利面也不能再吃了。那么像那样怒吼着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这不是什么有没有办法的问题,问题是心情啊。你不会气吗?」
我想了想。并不是完全无所谓,既然是人总会有点不高兴。
这次的情况只是手机掉下来那倒还好,不过是单纯的意外而已。可是让手机掉下来的当事人也该说一句「对不起」吧。像那种态度,我也吃惊得想叹气了。
但如果问我是不是气到不怒吼就不行的话,答案是否定的。
「我想……我大概没有像新城先生那么气吧。」
我这么回答,穗高不服气的脸更加可怕了。
「我觉得发生冲突很棘手……之前也曾说过我不擅长发怒吧。对我来说,不生气会比较轻松。」
「轻松?」
「是的。」
生气这个行为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就我看来,是个相当疲劳的举动。但我知道即使如此也有非得发怒不可的时候,比如说之前大岛那件事就是如此。我真的很感谢那时候说着「好好生气吧」,推了我一把的穗高。
可是我没有这么多力气能拿来对日常琐事一一生气啊。要是那样做的话,只是累坏自己而已。虽然穿着白衣时要怎么发怒都没问题……不,不如说力气已经在白衣模式下耗光了也说不定。
「老实说,明明是她的手机掉到我的盘子里,为什么新城先生会这么生气,我觉得很惊讶……」
「够了。」
穗高打断我的话。
尽管声音不大,却是相当不客气的插话方式。
「总之你是说,我替你生气或怒吼都是种困扰吧。」
「不是这样,怎么会是困扰……」
「哪里不对?我听起来就像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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