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哼道:“父亲可不管这些。”
李资道:“那是从前,现如今你会试在即,你确定林大人也不会管你?不若等过了会试,我好好请你?”
林楠失笑道:“休要唬我,等过了会试,就成了朝廷的预选官员,哪里还敢去青楼那种地方,怕那些御史没八卦可写吗?”到底也没再纠缠喝花酒的问题。
有人陪着聊天的时候,路总会变得短些,时间也会变得快些,两人很快便和找来的人会和在了一处,换了马,赶路速度顿时快了起来,即便是这样,也没能在天黑之前出山,只得寻了一处临溪的平地宿营。
这次有从人在侧,万事不用操心,吃饱喝足,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从人们将篝火移开,在被火堆烤热的地方铺了毡子给林楠两个休息。
夜色朦胧,两人各自裹着毯子,并肩躺在暖烘烘的毡子上对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林楠并不是矫情的人,且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可哪怕身边躺着的换了是其他任何人,他都可以坦然相对,可偏偏是这个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暖暖的气息从某个方向散发过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无孔不入的从身体的每个部位浸透了进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让人醺醺欲醉。
这种味道是如此熟悉,林楠记得,他在那人背着自己穿过重重雨幕时,曾闻到过,在那人蹲下身掀起自己的裤腿查看伤势时闻到过,在那人半扶半抱着崴了脚的自己上楼时闻到过,在那人拍抚着后背试图让晕船晕的昏天黑地的自己好受些时闻到过……那味道熟悉的让他觉得,在它的环绕下,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愿意,闭上眼睛便能进入梦乡……
似乎在他未曾察觉的某个时刻,在他的心里,这种味道已经区别于世上任何一种气味,成为了独特的只属于某个人的名为安心的东西,总在有意无意的,吸引着他的靠近。
似乎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质……
林楠微微侧头,入目的是李资线条锋利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格外引人注目,李资也没有睡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也不知道是在看着什么,还是在想着什么。
林楠也向天上看去,天上有一轮圆月,于是伸手一指,道:“看,月亮长毛了。”
李资回过头来看他,将头枕在胳膊上,摇头失笑,道:“林大人应该早些回京的。”
林楠愕然:“嗯?”
李资笑道:“林大人一回来,你比先前可要活泼多了……”
林楠黑了脸,虽然他在林如海面前的确是活泼……呸呸!什么叫做活泼?
李资见他恼了,忙道:“不过你说的倒不错,今儿的月亮,倒真像长了毛似得。”
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可是却不亮,仿佛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林楠用长毛来形容,虽俗,却出奇的贴切。
林楠对他明显讨好的话不屑一顾,也将胳膊枕在下面,轻叹一声,道:“你当我是在和你说笑呢?我们家乡有句俗语——‘月亮长毛,不旱就要涝’,你可别不信,看这模样,只怕又有一方百姓要遭殃了。”
李资沉默下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林楠漫声吟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资默然许久,才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没了战乱,还有苛捐杂税,没了苛捐杂税,还有贪官污吏,没了贪官污吏,还有土匪恶霸,没了土匪恶霸,还有旱涝蝗疫……”
两人许久无言,半晌后李资才道:“回京以后,我可能会外出办差。”
“嗯?”
“河道上的事儿你也清楚,这几年,几乎年年有地方决口……海一样的银子花出去,洪水一来,那河堤就跟草糊的似得,半点儿事都不顶,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李资说到这,精神微振,道:“这次有了你的水泥,父皇又有了信心,决定再大修一次,父皇点了于长笺做河道总督兼漕运总督,甚至默许了他在漕运上捞银子补贴河道……回去后,我想向父皇讨了巡查河道的差事,我好歹挂在工部历练,且又是皇子身份,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想必父皇八成是会准的。”
林楠看了他一眼,道:“殿下是准备去捅这个马蜂窝?”
李资淡淡道:“马蜂窝总是要人捅的,否则只会越长越大,祸害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总不能指望他自己掉下来——更何况,林大人都敢捅盐商,我为什么就不敢去捅河工?总要让这些只知道伸手要钱的蛀虫,知道这天下,到底还是大昌的天下!”
林楠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去劝他,笑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别蜂蜜没吃上,惹的满头包。”
李资扬眉笑道:“正要向林郎讨教呢!”自李熙决定大修河堤开始,他就一直想着这件事儿,也不知被身边多少人劝过,让他别去沾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刚刚开口时还有些担心,怕从林楠口中听到相同的一套说辞,还好林楠并未让他失望。
林楠认真想了一阵,才道:“我才多大,能有多少见识?我姑且说之,殿下听听便罢。”
顿了顿,又道:“我能想到的,不过是两个字,一曰‘挖’,二曰‘杀’。那堤修的如何,用什么修的,说的再好听也是无用,只有挖出来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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