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计接了钱袋,腰几欲躬到鞋尖上去,硬是又陪着下了阶,巴望着人走远。
朴丞昨晚一头闷进赌馆里,腹中空空,正饿着呢。晃街上抬头一看,前边有个榕城面馆,他捏着钱袋跨进去。那柜后边正站了少年,埋头在账簿里,瞧着侧脸和他一个年纪。
朴丞丢了块银子,那银子砸在账簿上,惊了那少年一跳。朴丞见他眯眼看人,眸子虽大却朦朦胧的,应是眼神不好使。故而后仰身离得更远些,笑道:“小瞎子,有面没有?”
这小瞎子也不生气,搁了笔,道:“客官里边请,烩面卤面干面汤面热面凉面您赶哪个?”
朴丞也眯眼,“汤面要面细汤稠,多醋少油,不添葱花不要辣酱。牛肉下一碟,要热口烫心,味重色亮。你听清楚没有?”
小瞎子拢了袖,朝后堂里轻喊几声,得了应才道:“酸汤少油无葱细面一碗,烫牛肉一碟,一并上。”音罢对朴丞客客气气道:“客官且坐,稍等片刻。”
朴丞听着就笑了,又抛了块银子过去,因心情好,倒也没再为难。
那面一上,果真与他要求的分毫不差。朴丞抽筷一提,那面细溜劲道,吸咬入口,汤酸爽口。牛肉也切的整整齐齐,色泽漂亮,夹一块送口,卤味浸透,还带了些软筋嚼劲。
朴丞能与天王老子过不去,却唯独与美食过得去。这顿面他吃得舒服,走时那小瞎子还备了帕子,他难得正眼将人看了,只道:“面不错。”又抛了银,“爷赏的。”
那小瞎子低头轻声道谢,他就掀袍走了。
才走出一街,又遇着一群长河镇纨绔,还都是他半熟的面孔。这群小子惯会在镇上胡闹,却年年都被朴丞赏过赌银,见了他比娘还亲,一定要拉他去酒楼听戏。朴丞心知这群小子找他准有事办,正愁无处消遣,便去了。
一群人坐定,还上了酒。果然不出片刻,就见其中一个凑过来,扭捏着叫了半天朴大少。
朴丞最见不得人吞吐,不耐道:“你直说。”
“你这回来了,知不知道镇上又出了个霸王?”这人和同旁的人递了个笑,道:“这边你说得算,长街那头可是个小叫花称霸王。”
“那不是你们给脸,让一个要饭的骑头上撒尿。”朴丞抬腿架一侧的椅上,“叫什么名儿?”
“没名字。”这人给他倒酒,“就是个要饭的,但惯会下黑手。昨儿兄弟几个逗那长街小半瞎玩玩,他可是把李屯堵巷里给掏了一顿。”
“小半瞎?”朴丞喝酒的手一停,“开面馆的?”
“呦。”有个人合掌,笑道:“大少竟知道这傻子。”
“傻子?”朴丞搁了杯,“他不就是个小瞎子么。”
“人还傻。”先前那个赶忙接道:“傻得厉害,不知怎么长的,人骗他七八回,他也上当。谁兜里求急,只管找他去,求上一声,他连饭钱都给人送。”又道:“不过兄弟几个虽然逗他玩儿,可没要过钱。”
“人都掏你兄弟了,中间能没事儿?”朴丞踢了踢椅把,“你们要想老子给出气,就把话说明白,敢遮遮掩掩把老子当枪使,回头我就能让你们变成枪把子。”
那人忙陪笑,只道:“兄弟谁敢骗大少?其实这要饭的偷了兄弟的玉佩。”他比划了一下,“一块好玉!可是做家传的东西,这要饭的偷了不说,还逢人讲是自己的东西,你说气不气人?这能放过他?他和那小半瞎一块儿玩,兄弟昨儿就是去问个话,谁知他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掏了。李屯今早都没爬起身,在医馆里躺着呢。”
朴丞自个昨儿才被人掏过,一提这事他跟着上了无名火,只道:“人在哪?”
第21章 玉佩
小贼正从当铺里出来,钟燮给的玉佩没能换成银子。因掌柜说这玉佩上边儿刻了家徽,不知是哪一家,不敢贸然收。
小贼站门口伸手进兜里,碎银子都换成了铜钱,却也没剩多少了。光凭这些铜板,是过不了冬天的。
他看不远处的蒸笼在清寒中袅绕白烟,一个个白胖的肉包子挤在里边,仅仅动动鼻尖,就知道这笼是白菜肉馅。
肚子没叫,就是馋。
小贼垂眼,盯着脚上的破布鞋,前后都漏了空,乌黑的脚趾缝里都是泥。
看了一会儿,想吃包子的馋劲就消了。
他抄着破兜,在兜里边捏着那玉佩,晃进人群里。从长街往东,插身挤进一条狭窄的巷。巷里污秽满地,最里边挤了几个浑身酸臭的要饭的。他们本靠着墙用枯草剔牙,见他过来,都收了腿贴边上盯着他。
他只垂头盯着路,并不看别人。到头再翻一道矮墙,走几步就是个破烂的土地庙。
这就是他的家。
原本供土地老的地方被扫出来搁了个陈旧的牌位,上边儿工工整整的刻着“长河镇老贼头”几个字。小贼打供台前边站了,道了声:“我回来了。”
然后转头掀了破垂布去了侧堂,将枯草一把塞进破灶里,起了火,把剩下的半把米倒进锅里,加了水煮。
那水汤沸滚时,小贼听见外边有人喊他。他一听声音就知是昨个儿那群王八蛋,也没理会,专心煮着他的米汤。
谁知往日只会嚷的人今日竟凑他门边,探头叫骂:“叫花子!你有种外边来!”
小贼拿了破碗,盛了汤。米就那么几粒,他一边喝一边默数,果然是六十七,和昨晚数的一样。
那人又探了头,朝里边砸了石头,骂道:“你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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