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姑母听闻哈哈大笑道:“就知你是个实诚孩子,姑母就喜欢跟你说话,要说是从前姑母的确担心你手中的兵权,可现在你都已经人称圣君了,想要什么不行,可你偏偏要出去打仗平定天下,我这老太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东华听闻苦笑,“原来姑母是觉得我有福不享,专门出去吃苦头。”
姑母长叹一声:“不是姑母这么觉得,是月儿真的不想你去冒险,昨日看着月儿就在殿外,我老太婆这心里也是难受,可你知道月儿的性子,她既然没有进来我也没办法多说。”见东华不语,姑母接着说道:“日日担心你二人为了什么事生了嫌隙,不曾想却因为一个回纥郡主闹到这般田地,好在外臣大多只关心前朝安稳,不是姑母说你,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能如此大意,听闻这回纥郡主也不是什么心机叵测之人只是单纯无礼了些,若是让你遇到你一个貌美如花又心机深沉的女子,你又要如何应付?不说为思慕之心,单单为名利为权欲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接近你取悦于你,我老太婆本也不想唠叨这些,但你即刻远走在外,还是不得不说,方才你虽说是不曾动心,但愿日后你也不会。”
东华低眉点头:“姑母教训的是,此番东华的确有诸多不妥之处,千里之外也定会洁身自好,这一切都难怪月儿她气,可她……”东华想说可她不能真的就这样将自己完全隔绝开来,但想到她的决绝,也许眼下这还算是好的。
姑母见东华伤情,想劝慰几句却又无奈道:“月儿待你如何不必多说,可月儿是什么性子,你比我老太婆清楚,好在你人前还都处处拿捏妥当一切只道是朝堂之事,若是你留在宫中哄个数日幸许也就好了,可即将远隔千里,这行军打仗日子又说不准,这可如何是好。”说罢又长叹一声。
东华忙道:“我定会速战速决,我答应过月儿要陪她冬日赏雪。”话音一落东华自己也吃了一惊,原来自己还答应过要与她冬日踏雪寻梅,可这一个冬日也不知能不能一起过了。
姑母又嘱托了东华几句小心安危,东华只求姑母能好生劝慰朝月,等到姑母答应了才肯迟迟离去。
姑母望着东华的身影摇头叹道:“能人之不能者自古总是fēng_liú多情,但愿这孩子仍会不同,眼下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这情之一字正如流水般无孔不入,人人自己都未必能真正了解自己的心意,旁人又要如何笃定?哪怕那人曾与你共枕而眠。”
出了含象殿,东华心下一凛,姑母方才分明是在告诫自己虽远在千里之外但仍不可有任何出格举动,但任谁看到自家女儿受了委屈都免不得要说上一番,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这并非普通人家,好在姑母一直着眼大局也会帮着劝劝月儿。东华脚步走在回去麟德殿的路上,双眼却不停望向紫宸殿方向,走着走着忽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也学到了一些朝月的本事,越来越能够临阵不慌,百忙不乱,只但愿自己不要也如她一般何时都冰魂雪魄、不动声色,否则她也要去猜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只可惜现在她在想什么自己连猜也是猜得朦朦胧胧。
翌日清晨,东华打算去紫宸殿,却得知朝月早已离去。金光銮驾格外醒目,帝王出行圣驾本就多达千余人,却足足被东华加到了近两千人,因回宫时自己将不在她身侧。东华向着那当中的金銮马车而去,身着银甲伴在朝月身侧,直到看着朝月上点将台,她身姿笔挺、威仪四方,她俯视一切、睥睨万物,她指点江山、气势如虹,她鼓舞众将、军鼓雷动,她说:“唐军大呼一当百,归鞍共饮月枝头!”,高举酒水,一饮而尽,她豪迈万丈。
可此刻,东华只觉自己眼前的朝月并非方才叱咤风云的那一人,此刻的她垂眸而立、默默不语。半晌,朝月抬眼望了望四周好似在寻什么人,随后转身命人牵了一匹马来,朝月将缰绳递给东华身边的百草说道:“这马既已有了名字,便应如同名字一般随着另一匹,如今交到你手里是最合适不过,也免得留在宫中照料不周。”
百草不明所以地望向东华用眼询问,东华心下一沉,不错,这马是有名字,还是那日午后两人共乘一骑时一起为两匹马儿取的,自己的这匹叫随形,她的那匹就叫如影。她四处张望可是要看看骨力娜莎是否也在此处,自己难道就真的那么让她无法安心?东华只觉如鲠在喉,她这是打算成全了这一对马儿,还是连这马也不想再见到了?
百草还在等着东华答复,东华只得挥一挥手:“既是陛下的意思,你就暂代照料,归来后再还。”百草不敢多言,也不知道这马到底该不该骑,便向朝月躬身道:“百草从命,还望陛下好生珍重,不可太过操劳,太医院的方子的确繁复,但还请陛下按时服用调养,夜间少眠虽不算什么病症,但积劳成疾不可不防,药膳进补也须适量。”
百草的真情实意令朝月清冷的面庞有些动容,“好,随军在外不比宫中,免不了艰辛苦楚,但万事安危为首,谨记。”
百草垂泪点头,而后看了看东华牵着马退至一旁等候。
离别的一幕又在重演,以往东华只觉自己在这大唐是孤寂一人,可眼下发觉自己即将留下的朝月才是最孤单的那一个,偌大的大明宫内数以万计的人将她围在正中央,看起来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可那万人中央也正是一个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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