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南琴再一次走出大门。
她举着伞站在大门外四下张望,眼前雨水将视野遮挡,一望无尽的黑,无一处光亮之地。她该往哪边走?
多年后,她方才晓得代价两字的分量之重。
伞从手中脱落,她脚步蹒跚,心头如释重负。扶着那冰凉的石砖,雨水打湿了衣衫不觉寒意,不知是泪亦或是雨水,迷糊了双眼。
冬南琴靠在墙边停驻,见巷子口有一人拿着伞快步跑来,脚踏进水滩溅起了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那人急急跑来,待冬南琴看清,被人一下捞进了怀里。
“冷不冷?怎丢了伞,蠢不蠢?”
她抬眸一看,卫问芙映入眼脸,一手撑着伞,一手将她抱在怀中。
冬南琴精神疲乏,她克制住眼泪,问:“你怎么还在这?”
那人脸色还是挂着笑。
如日初明。
卫问芙轻巧道:“我想着你这些年在外,许久许久未曾回去,我怕你不习惯…或者他们待你不好,或者这夜你睡不着,或者…或者…你想回去找不着路会需要我…所以我在这等你出来!”
送她进府就未曾离开么?她站在这样的雨势下,等了这般久!
所以我在这等你醒来…
所以我在这等你出来…
冬南琴哽咽:“我若不出来呢?”
卫问芙转溜眸子,笑,轻巧道:“嗯,天亮我便回去睡觉!”
她破涕为笑,双手勾住她颈脖,将下巴靠在她肩上。雨中幽幽的香味,湿透的衣衫互传的暖意,她抱得越发紧,低声道:“带我回去。”
…
彤芳送走了冬南琴,将首饰与所有积蓄塞进她包裹里,倾心付出全然不给自个留后路。冬南琴走后没几日,东窗事发,冬自旗大怒将彤芳被卖进了窑子。
晴天霹雳,击垮了冬南琴的精神支柱,她连日高烧不退。
卫问芙下令大规模搜寻,最后得来消息,她也是犹豫再三,不知是不是该开口。可那人,固执得很,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她揪心疼得很。
刚喂她吃下的粥又吐了出来。
卫竹又报来噩耗:“入了窑子没多久,训不服,被窑子里打手给弄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她清楚冬南琴的性子。周游几年虽历练风霜,表面云淡风轻,内心质地是从未曾改变。她在这样的泥沼中长大,却出淤泥而不染,心地纯善定是与这叫彤芳的脱不了干系。那人亦然坚韧,执意不从,即使赔了命。
过刚则易折。
这道理她懂,她父亲便是这样的人。
卫问芙握紧双拳,看着漫天大雨,她咬牙决心要坦白。她相信南琴能熬过去,即使不能,她也要帮她做到。
掀开被子躺进去,冬南琴烧刚退,精神有了些,却也是闭着眼睛不开口。卫问芙一手搂在她腰处,低声细语:“南琴南琴…你真觉着我像小屁孩么?你虽年长我六岁,可我性子比你可强多了,所以往后你尝试着依附我可好?”
冬南琴睁着眼,泪从她眸子里滑落,砸在卫问芙心湖上泛起了涟漪。她有些心疼的去替她擦拭那泪,谁知手把冬南琴抓住。她哽咽说:“她不在了对不对?”
“用命换来的自由,这代价是否太重了些?那我情愿不要,统统都还回去…如今,我独自一人又该如何?”
她将脸埋在她颈脖处,卫问芙侧身搂住她,将她抱在怀中,卫问芙柔声道:“若她看见此时的你,定不后悔那日之举。我不会让你一人,只要卫昉活着一天,你都不会一个人。”
纤长的指轻轻将贴在脸上的发丝撩至而后,唇盖在她眉间处。
“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
…
“咚”
水桶砸落水中,秀子抓紧桶绳摇晃,恰巧把水井中飘着的西瓜给捞了个正着。她摇着杠子,将水桶带起,快到进口时绳子啪嗒一声断了,水桶与西瓜一并砸落井中。
转眼入夏,汗水淋漓。
后廊院子里高高的树撑开了绿荫的伞,枝桠上蝉鸣鸟叫。秀子抹了一把额间的汗,将身子往井中一探,凉意扑面,煞是舒爽。
“绳子断了,卫竹将西瓜扔井里不加网兜,这些可好,圆不溜秋 !”秀子晒得满脸通红,一路小跑进了后廊内堂。
卫问芙伏在书桌上抄写,看秀子大汗淋漓跑进来,她搁下笔,抬眸一望。对面翻着书稿的冬南琴微微一笑,应允的点了点头。她这才起身,踩着凉拖跑过来,嬉笑道:“我去!”
将网络挂在竹子上将西瓜捞起,秀子切好上盘转身跑去厨房准备酸梅汤,卫问芙迫不及待的将西瓜端进内堂。
咬上一口,冰凉清甜。
她将咬了一口的西瓜递到冬南琴嘴边:“来一口。”
冬南琴将发丝撩至脑后,低头咬在红彤彤的瓜肉上,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好甜。”
一身白色轻纱,长发垂至腰间,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那一日,她不再将长发弄成卷,那修身的西装也封箱,好似身上那些洋文化都随着彤芳的噩耗塞进了箱子底。卫问芙清楚,那些不过是祭奠彤芳一并封存在心罢了。
那一日,冬南琴换上一身白衣长裙,垂直腰间的长发,如山水画间仙,美得不可方物,令人见之忘俗。便是这样回风舞雪纤腰之楚楚兮的身影,撩她心怀,再也无法忘却。
她便知,她沦陷了。
“今日你还出门么?”
卫问芙回过神来,将西瓜吞下说:“要的。例行公事,与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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