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贝
脑中混沌一片,四维虚无,好似悬空不受力,又似坠于万丈深空。
浑浑噩噩,飘飘忽忽,犹如胎卵之中,如梦初醒。
崔中石睁开双眼,不同于灵魂飘荡的虚无,而是上下眼睑分离后的真实清晰的世界。
微微低下头,审视着自己,胸口没有破洞,藏青的细纹西服仍旧剪裁得体。这副血肉之躯,是完好的。
怎么,原本早已死去了,绕了一圈竟回到了最开始吗?
静心观察着四周,来往的办事人员和熟悉的建筑及摆设,这里是——国民党党员通讯局,中统。
他回到了故事最开始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拿侯俊堂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说动徐铁英,让他做方孟敖的辩护人,好摆脱方孟敖□□的嫌疑。
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他被曾可达和方步亭怀疑,被徐铁英用北平的警察日夜把守着自己的家门,卷入利益的中心漩涡。最终落了个被孙秘书逼死的结果,不,不能说是他,而是孙秘书背后的人……
崔中石一只手挽着贵重的包,一只手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弯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温和俊雅的眉目让人看了顿生好感和信任感。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迈着沉稳的步子,最终到了徐铁英的办事处门前——政治处,党通局的要害部门。
守门的依旧是孙秘书,见他来了,转过身轻轻敲了敲门,侧过脸朝室内通报:“主任,崔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徐铁英的声音很平淡。
崔中石仍旧微微笑着,但这次他没有再拉过孙秘书的身子,轻巧地递上那支专为他准备的名贵钢笔。上辈子他这么做了,却没想到孙秘书竟是清廉之人,只得一边将笔收回,一边夸赞孙秘书几句。
孙秘书转过身,打开门:“请。”
崔中石将门轻轻带上,注视着正低头写文件的徐铁英,空气里突然浮起静谧难言的气息。徐铁英没有理他,崔中石也不动,静静地站着观察对方,心中算计着该怎么样应付。
徐铁英没有停下笔,却是开口了:“中央银行和财政部的人,你都见到了。”
崔中石轻微地抿了下嘴,轻巧地回答:“见到了,” 随即嘴角勾起温和的笑容,目光落在徐铁英身上:“他们都说,有主任在,一切都没有问题。”
徐铁英停下了手里的事,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展开笑容,轻嗤了一声:“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崔中石见时机成熟,几步走向徐铁英的办公桌,徐铁英恰巧抬起头来,二人双目对视。
崔中石仍旧是惯常的淡定温和的模样,只是嘴角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地微微下撇。
徐铁英要开条件了。
“小崔啊,这句话我要分两层意思给你讲。”说着徐铁英点了点头,“你呢,得理解了。然后电话转告你们老板。”
崔中石的头轻轻朝右一偏,眼睑向下遮住了半颗眼珠,轻轻点了点头,似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徐铁英打开他送来的贵重皮包,面带笑容地问:“这里面装得什么?”
崔中石轻轻瞥了一眼箱子,嘴角微微上翘:“我们行长说了,里面的东西不是送给主任的。”然后睁着真诚的眼,继续说下去:“主任也决不会要,可为救我们大少爷,”崔中石垂下眼眸,停顿了一下:“可主任派了那么多人,帮忙出力做调查。”
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徐铁英,声调平稳而温柔:“局里又没有经费,出勤的车马费,我们总该出的。”
徐铁英看了眼箱子,抬眼轻叹一声:“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啊,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崔中石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扶了扶镜框,随即微笑道:“为了稳妥,昨天我到南京花旗银行现提的。也就十万,今天上海交易所的比价,一元兑换法币一千两百万。”
崔中石不出意料地看着徐铁英的眼神变了,变得闪烁而潜藏贪欲。
空气中的那股难言的静谧又漫溢起来,崔中石仍旧微笑着,他在等。
等徐铁英动摇。
也在赌,赌自己这辈子会不会和上辈子一样。
他同样有他的筹码。
徐铁英注视着崔中石的双眼,似是极为认真地说:“你得如实告诉我。”
崔中石不动声色,淡然与之对视:“主任您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走私倒卖物资的事,跟你们行长有没有牵连。”
崔中石淡淡微笑,轻轻抿了下唇:“您说的是哪方面的牵连。”
“有哪方面的牵连就说哪方面的牵连。这对今天下午开庭救你们家大少爷,可至关重要。”徐铁英右手按在办公桌上,抬眼看着崔中石,说出的话却似有千斤重。
开庭救方孟敖。
方孟敖。
方孟敖。
这个名字忽然在崔中石的胸腔里回响,来回地旋转,撞得五脏六腑都感到疼痛。崔中石向来是冷静的,趋利避害的事他做的最好,可一旦涉及到方孟敖,往往丧失了理智。
崔中石静了几秒钟,就如同上辈子那样答道——
“主任是通人,民食调配委员会的帐,肯定是要从我们北平分行走,背后牵涉到宋家的棉纱公司,孔家的扬子公司,”说到这里,崔中石抬眼看了看徐铁英变化的表情,微微勾起嘴角,继续道:“我们行长,也不能不帮他们走账。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主任保证,走私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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