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主子是顽皮了些……倒是聪慧伶俐……总归是讨万岁爷欢喜的……”
“那儿的老毛病的药……只进了半盏……直说治好了又能怎么样……”
“与翁师傅在东暖阁题字得有两个时辰……倒也不见疲累……题的是‘颐和园’……”
“敦促李中堂积极备战,言辞很坚决……”
“夜里总睡不实,还是为条约用玺的事……”
“烟是抽的勤了些,玩意儿也不过是八音盒什么的……新又迷上了电话,跟洋人孝敬您的没什么两样……”
“在读康南海的小册子……是坊间流传的《孔子改制考》……您不用太挂在心上……”
十年一梦。
抬眼望望窗外,习惯性地去寻找慰藉似的月光。对了,初二是看不见月亮的。夜风也是一点儿都不和风熏人的。或许,这才是春天的真实面目吧。
兰琴把荷包紧紧地攥在了手里。然后他忽然明白了。明白了太后今天痛痛快快放手的原因。仿佛是他逼着自己一直装傻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明白的。
变法若是成了,万万百姓不仅会为皇上高唱赞歌,更会景仰开明而伟大的皇太后襄赞皇上有功;变法若不成,皇上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千古罪人,到那时,太后再重整乾坤,收回大权自然顺理成章——“变法”只不过是她重整政治格局须经的一步棋而已。
而摆在面前的真实是,这法,是断绝变不成的。傀儡般活过来的过继者,真的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可以做天下的主人了吗……五湖四海寰宇之内,四万万黎民苍生的主人——有,且只能有她老人家一个呀。
然而自己又怎么忍心去打扰他的美梦呢。他苦苦等了十年才等来的美梦。自己亲眼看着他、亲身陪着他走过的、苦到灵魂深处的十年。如果可以,他希望尽可能地帮他去做梦,甚至是和他一起做梦,哪怕只有短短几个月也好。
可是。正在粉碎这美梦的人不正是自己么。十年来让他密不透风地活在太后手掌心里的人不正是自己么。哪里还有资格去说什么“一起”。自己不过是鼠首两端的两面派,是全天下最最虚伪的人罢了。
自己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或者,谁都不要醒来。就让一切都按照太后希望的方向走下去,就让这已经做了十年的梦继续延长,延续到皇上被罢黜被废,延续到太后驾鹤西去,延续到自己白发苍苍被逐出宫墙。
或者,奢望奇迹。奢望太后能把皇上当做自己亲生儿子一样襄赞,奢望他终有一日成为真正的君王,奢望太后能把自己调离养心殿,哪怕仅仅是因为皇上知晓了真相而将自己赐死。真的可以那样的话,自己也就两不相欠了。
夜晚终归难熬。只要一想到,帘内那个人此刻的悲喜交加是多么的徒劳,兰琴就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想要说出一切的冲动。
抬手无力地遮住双眼,他笑了。
把后背尽可能地靠在墙壁上,就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心里话都传递过去似的。
然而,自己又能传递给他什么呢。
以这样一副,残缺不全的身体么。
第3章 逆水寒
恭亲王府里一片肃穆。下人们都退到院外,妻妾儿女们在垂花门里跪倒一片,呜咽声不断。
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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