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腾。跃。挪。旋。立。奔。转。
身如轻燕,合清浊以自立。气血相续,筋脉相承,便行内息倒转,快如鬼魅,无寻踪迹,瞬息万变……
步法踏风,恰似鹰啸九天。穿梭长空,睥睨天下。
当年我被赶出萧瀚山庄时,只有身上的一套衣服。我走下百级石阶,心中就在念着,我是尉迟雷焕,我是尉迟雷焕。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我会回来,拿回本就该属于我东西。
我要保护自己,就要比别人的心更狠,更冷,更毒。
在祈元山上,我抱着丫头的尸体坐了一个晚上。看着苍天,流着眼泪微笑。这唯一给我温暖的人,没有了。我唯一一个善良的理由没有了。那个时候,江湖上刚刚有人认识飞扇公子。我拖着满身的伤回到祈元山,我十几年来第一次激动得大喊大叫,我想告诉丫头她喜欢的男人终于有足够的资格得到她了,我终于可以求她嫁给我了,因为我是飞扇公子,我赢了武林大会,我打死了好多看不起我的人。
可是没有。没有丫头的微笑迎接我回来。我看见她死不瞑目的脸,我看见她衣衫凌乱,满身伤痕。
“先奸后杀。而且死者还有一个月的身孕。”师父说。
我抱着丫头的尸体上了祈元山的断崖,坐在那里,看了一个晚上的星星。冷,真冷。我抚着丫头的脸,轻轻地问,丫头,冷不冷?我觉得怎么这么冷?
如果,一个人,连生存的理由也没有的话,还有什么?
“出发的时候,仔细点。”
“是,少庄主。”
第9章
其实我是很不孝的。我承认。就爹的这件事情上,我压根就没有着急。庄里上下也知道我们之间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感情,我爹被掳走了我着急才是不正常的。月柔着急,又不敢表现出来。晚上我隐隐听见弦雨晴波那里传来的琴声,如泣如诉的,底下却浸染着无比的坚韧,金石之声清晰可闻。
月柔是个十分不好惹的人物,这点尉迟城都看出来了。我就是想激怒他,人在愤怒的状态下缺点总是会暴露无遗。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隐忍我到现在。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的城府深得可怕。他的忍耐力绝不下于我。我倒是感兴趣他的极限在哪里,因为我想知道他的目的。从六岁起,我们就已经表明了立场。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有趣的游戏,非常非常的有趣。
第二天,月柔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焦急地等着我。我看见他的小手在大氅的广袖下揉来揉去,双手上的绷带已经见了红。
“雷焕,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月柔坐在马车里,不安地看着我。
“不能直接去洗砚阁。那等于是自寻死路,反而救不出爹。所以,先去给人送贺礼去。”
“贺礼……”月柔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们越是紧张我爹,我爹的日子越不好过,也就越难救。就是要等那边沉不住气。”
月柔点点头,居然是一脸的信任。“我知道,这种事云扬以前教过我,我明白的。”
“武林盟主的千金订婚,四方道贺。我们去出岫山,路程不是很长。”我看了看月柔怀里抱着的小小包袱,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就是不撒手。我开始凝神定气,专注于运功打坐。月柔东张西望,然后撩开帘子看车窗外,最后禁不止马车颠簸,悄悄睡去。马车的空间还真是小。我和月柔第一次脸对脸的离得这么近。月柔的睫毛相当的长,浓浓地覆下来,在脸上印上了浅浅的弯月形的影子。他睡得毫无防备,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蜷成一团。不知道他用的什么熏香,抑或是体香,淡淡的,让人愉悦而且安心。
糟糕。我连忙敛起心神,打坐的时候竟然走神,我可能是第一次。狐媚子。脑子里蹦出这三个字,不知为什么又觉得不像。
“少庄主,天色不早了,前面是家客栈,我们歇息一晚再走吧。”尉迟城再马车外面说。
“晚上了么?”月柔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脸的懵懂。他见我再看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昨天晚上没有睡觉,所以……”
我微微一笑,跳下马车。尉迟城扶着月柔下来,月柔看看四周,一脸的新鲜。
“很久没有住客栈了呢,这家客栈好大!”月柔仰起小脸看客栈的牌匾,福来客栈,庸俗而又平稳的名字。尉迟城安排好房间,要了桌菜,用过了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月柔就在我旁边,按照客栈的格局,这两张床应该是紧贴这同一堵墙。客栈的墙壁又薄,对习武之人来说形同虚设。月柔晚上睡得极不踏实,手脚乱动,口中喃喃,全是梦话。一时叫着还给我还给我,一时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一会又惊叫云扬云扬,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
去出岫山的路程还有几天,到了那里不知道又会怎样。我索性下床推窗,月光甚是皎洁。
小时候,师父哄着静又睡觉,断断续续地讲故事。他说,月亮其实永远都是明净清澈的月亮,所谓阴晴圆缺,不过是世人眼里的自己。静又听不明白,我也听不明白。师父拍着静又,缓缓说,月儿是世界上最美的奇迹,月光是世界上最纯洁无瑕的美丽。静又晚上怕黑,让我守在他的门口,夏天还好,冬天就难熬了。我坐在石阶上,迷迷瞪瞪地听着师父在屋里讲故事,觉得月儿又美丽,又温柔,弯弯地看着我笑,好像娘亲。师父每晚讲晚故事就不知去向,静又要是还没睡着,就折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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