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库房只有白光暗淡的灯泡,我在里面看到几十个半人高的瓦楞纸箱子。和胖子对视一眼后,我们一人拆了一个。
包装非常结实,箱子重得惊人,拆的时候不管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我割断密封的绳子,上面夹杂的白色沙尘被抖落下来,让我忽然对这些东西来自哪里有了更多实感。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没有了嗅觉还是感到有淡淡的血腥气,却没想到我打开盖子看到的是一具石棺。我稳了稳气息去推棺盖,应声而开,里面是空的。
我一下看到棺材的底部有很大一个缺口,四四方方,口子边缘有一些奇怪的黑色痕迹。
我几下拆掉全部的纸壳,露出了棺身上的花纹,全部是螭龙和水波,刻画得虽然不甚精细,表现力却很足,似乎想表现一个水龙戏水的场景。这种纹路在丧葬上很少使用,出现在这非常突兀。
我心里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纹路,只是记忆非常模糊了。我回忆了一会,石头的材质和颜色,让我终于想了起来。
闷油瓶救我的时候,我躺的那块天心岩石椁上的纹路,好像也是这种盘螭。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闷油瓶说的假冢?那里面的机关呢?被拆掉了吗?
“小吴,你过来看看。”胖子低声道。
他已经拆开了眼前的箱子,里面露出一些白色塑料泡沫的边缘,显然他开的箱子和我的情况不同。胖子那的棺材不是空的,装满了红头文件袋,中间突兀地躺着一个死人,满身黄沙,然而这个人不是黄严队伍里的任何一个。
尸体很脏,不走近都看不清面目。拨开文件之后,我发现尸体嘴唇开裂,身体皮肤异常萎缩,手脚都僵硬地绷直,根本无法弯曲,应该是活活脱水而死。肌肉组织没有机会腐烂,就变成干了。
渴死或者晒死,是无数轻视沙漠威力的探险者最常见的归宿,但是我非常清楚,眼前这个人不太可能是这样的死法。
黎工不太可能是这样的死法。他逃脱了一次,没有理由再来犯险第二次。生死面前,没人会执着于身外物,再贪婪的人也不会。
他的尸体就在我眼前,这说明我一开始对他的定位就是错的,我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而不考虑其他的可能。我甚至没有问清楚就拒绝了他的提议,导致了他的擅自行动。
我没法说他的死与我无关,那么其实,我也没法说其他人的死也与我无关了,那些花季的孩子,那些因为得到我的消息而贸然进入沙漠的人。
我再也没法自欺欺人说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我道:“我应该想到。”
胖子对着尸体拜了两拜,道:“你别腊鸭子煮锅嘴硬了,我们根本想不到会这样。他这么拼,一个人也要进来送死,肯定是被那个黄严拿小孩威胁了。他是唯一的人证,他不说实话,你从哪知道会这样?”
我看着黎工胸前的全家福,这是他死前手里抓着的唯一的东西,我突然想到,这几十个箱子里可能有更多个无辜的人。
小花的伙计说什么来着,未启出的还有很多。
黄沙下多少条命,如果真的在天有灵,会很愿意我去陪葬吧。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吴小佛爷的慈悲有多虚伪……上行下效,看到的已经如此惨烈,看不到的呢?
惨烈,牺牲,西王母丝绸之路上的血腥杀伐,本来是我压抑下去的混乱记忆,一瞬间无法控制地占据了我的脑子。
“伤亡发生过太多次了,每个上位者都经历过的决断,人生来不平等,历史的必然。”
我摇摇头甩掉这种想法,终于第一次明白,为什么闷油瓶要给我那些关于“旧事”的蛇毒,并说是古潼京的关键线索。他怕我误入歧途,也怕我不能承受。
这才是史上最大盗墓计划的源头。
古潼京是西王母故国和东西通商的一个重要联络点,墓葬中存在着西王母故国盗掘出去的蛇罐,里面记载着历代帝王们最关心的那件信息。古潼京的皇陵后来又被后人盗掘,藏了一部分到银川。我爷爷的发现使得古方长生的计划被重视,之后的几十年,有一个不该被人知晓也不应该存在的疯狂计划,一直消耗着老九门和张家最后一人的精力。
正是这个计划让老九门三代人都无法摆脱梦魇,解家几近全毁,霍家分裂内斗,其他几家几乎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最安稳的吴家……爷爷无法全尸安葬,三叔生死不明,二叔年近花甲,还不得不瞒着我以身犯险。
计划明明04年就终止了,时间终会带走所有过去的痕迹,掩埋所有秘密,是我的偏执让它用另一种面目继续了下去,而我的弱,我的自以为是,又让它的发展失控。
我应该想到,为什么沙漠黑水城这么明显的线索,十几年没有人去开启?为什么轮得到我吴邪去布局,去引人探路?
因为几千年来,除了我之外的半吊子都被迫永远沉默了,知道的人保护不知道的人,时间会处理剩下的事,而我的身份使我成了这一代唯一不会被抹消封口的那个。
这些年吴邪的强,只是弱者愚蠢的另一种表现。
我曾经以为那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强者自有强者的烦恼和责任,弱者只要尽力挣扎,做自己能做的就不算失格。
但是当我的弱导致我的亲人,为了保护我不得不去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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