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去考虑汪家是不是在骗他回去,搞不好他比更多人都希望,先得到预示的人是汪家这个什么汪小洋和他妹妹,不是我吴邪。
他宁愿相信汪小洋那几句没头没尾的痛哭,别人一说他就信了。
也可能,一直想要自欺欺人的不是我,闷油瓶才是。
不管哪种,你改名叫张老实算了,我心道。
汪小洋好歹抽回他自己的手,生怕我再来一刀似的,道:“你来墨脱那一次我也在,这边形势复杂,人手折不起了——我确实是弃子,他们把我扔来给你,一方面是我的主动要求,一方面他们就没想我回去——我不能死,我是真心想跟你说一些事。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信。”
我不耐烦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出去弄条野鸡脖子咬你,你没死,我就信你不是他们专门派来骗张起灵回去的。”
汪小洋又叫我堵地哑口无言,我心里稍微生出一点没什么意义的快感,道:“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我懒得挨个问,能不能信我自己判断。”
汪小洋被我的态度弄得有些懵了。
“快点,我赶时间吃饭。”我道。
他没有办法,只好用比较精简的语言介绍自己的情况,说得几乎不过脑子,语速很快。
每一次汪家出探索类型的任务,都会带一部分“采血罐子”,万一遇上不干净的凶斗,就会让这些人放血开路。汪小洋就是这么一个角色,个人的评估分数很低,身手一般,学识一般,只有血统有用。
汪小洋所在的那一支分支势力衰微,到他这一辈,只剩他和他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为了能让妹妹接受到好的教育,他不得不自己“攒军功”,申请了一组危险级别很高的家族任务,去喜马拉雅山腹地,查查张家人在这里设立的据点是不是还有人守护,海外回来的那一支到底想做什么。
汪小洋在2010年的任务,是在假海杏之前探路。
“那一队先发队只有我活下来了,”他露出了一个恐惧的表情道,“以我的级别,根本不知道家族中上层的秘密,什么和张家的恩怨,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非常虚的东西,就是书里的故事,直到我那次亲眼看见。”
腹地裂隙之后,他们看见的青铜门其实是开在半山腰上的,当时还没有坍塌,门在山体的中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汪小洋的队伍目的是探索,所以去边上炸了一片崖壁才攒够了人踩上去的垫脚石。
“我们的人一上去,还没来得及派测绘,就发生了特别可怕的事情,和我祖先留下来的传说,竟然吻合了。”
我很沉得住气,并没有问。汪家的传说,其实就是汪藏海那些鬼话,早在04年,老子就已经接触过了。
汪小洋只好接着自己道:“周围着了黑色的大火,好像是从地底一瞬间烧起来的,几乎就是三秒钟,我周围所有人都不见了。”
黑色的火。这是长白山那副壁画上的故事,汪藏海当年亲手督建改造了那个古遗迹,补了两个假龙头,做好“云顶天宫”,被迫按东夏人的意愿画了记录东夏人历史的壁画。壁画上,东夏人能够通过倒血引出来的那些黑色棉絮,我一直没明白到底是什么,还觉得可能是对蜒蚰或者别的什么虫子的象征画法——原来也是写实。
“我以为自己中了幻觉,立刻用了应急的办法,然后发现并不是幻觉……如果那真的是幻觉的话,那我之后就没有醒过。”汪小洋道,“也许我就是一直活在梦里,你也活在我梦里。”
恐惧是无法掺假的,我从汪小洋眼睛里看出来了纯粹的恐惧。恐惧是一种深刻并且基本的东西,是很多行动的源头,我并不完全相信汪小洋的话,但我相信他的恐惧。
“我没办法跟外面的人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死了,任务失败,汪……就是你们见到的张海杏,作为另一支队伍的领头,来继续我那组失败的任务。从那之后,我和我的妹妹,就被其他支的人排挤了。”汪小洋道。
“我被直接监控隔离,后续的消息全部是半年后才知道的。我听说找了你进入墨脱的时候,也非常惊讶,因为你是一个我们上层不愿意轻易去动的人,我那组任务失败,按说不可能逼得老大直接决定动你。”
我心道,吴家上一辈和闷油瓶给我留的保护伞,当时还在起着一定作用。弄到现在这个局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过去的自己了,如果给我个机会,也许会去把那个傻逼的我揍死。
汪小洋不知道我在思考什么,就道:“后来我才想起来,还是因为血。我的腿在爆破的时候受伤了,出血量不小,我本来就是血罐,所以没有人给我仔细的包扎……如果下面有东西的话,那个着火的时间,应该就是我的血落到底接触到‘它’的时间。这些事,我自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后来给我录口供的那些人,听到我的描述后,应该是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一代里,已经没有血比我更有效果的人了,除了级别更高的那些管事,但是那种人不会舍得性命亲自去冒险,所以他们干脆找了有麒麟血的‘你’。”
10年的时候我一直毫无进展的探索有了突破,那些线索和故事,甚至海外归来的张家,都是被操控着引我去墨脱的。我不小心入西藏那个局的时间,看来比我之前推测的,还要再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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