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晕星残,惨遭大劫的锦屏山笼罩在凄迷雾色中,鸟兽灭迹,虫蚁消声,夜风单调呼号,恍若阴司鬼蜮。
未几,林荡中窜出一团秃鹫般的黑影,闪跳着来到一处乱石滩旁,此处原是山涧,因大蛇移动堵塞水源,涧水改道去了别处,原先的河道已干涸了。
白星河放下谢岚,想撕破衣袖替他包扎伤口,发现衣衫已被自己的血浸透,右臂上方的皮肉被整块削掉,白骨裸、露在外,逃跑时尚可忍受,这会儿一见风,顿时痛彻心肺,饶是他耐力过人也闷哼着跪倒下去。
谢岚上前搀扶,正要说几句疼惜的话,乍然瞥见他的脸,忍不住大声尖叫。
方才商荣最后那一剑划破白星河的右脸,此时人、皮、面具已残落了一大块,露出伤口和下面的真容,月光微弱影像模糊,却已足够恫目骇心。
听他大叫,白星河察觉面具破损,慌忙捂住脸,惶恐占领了他的心房,使他暂时忘记疼痛。
“岚儿……”
他刚要安抚,谢岚已爬在地上剧烈呕吐,而后用力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厌恶叫喊:“别碰我!”
尽管白星河早年就曾坦言自身容貌残毁,但谢岚绝想不到他会是这副恶鬼般的长相,心理遭受严重冲击,想到曾和这样的丑鬼恩爱缠绵,他恨不得将自己泡在水中里里外外刷洗十遍,怨恨怒骂:“原来你长得这么难看,怪不得成天带面具,还不知耻的跟我欢好,太恶心了!”
在白星河心目中,谢岚最是柔媚温顺,如今陡然翻脸,骂出这些恶毒言辞,他的内心也像锦屏山一样崩塌了,颤声责问:“岚儿,你不是说不嫌弃我的残疾么?怎么……”
谢岚怒不可止:“那是因为你没坦白你究竟有多丑!要是当初你肯让我看一眼你的真面目,我宁死也不会让你碰我!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骗子!”
尖锐的骂声如雷贯耳,白星河一腔温情化作寒霜,骨髓结冰,冻得浑身乱颤,记忆的书册快速倒翻,回到十年前的惨痛页码。
他本是姑苏城里有名的歌伶,才貌双全,春风得意,与师妹情投意合,即将喜结连理时,一位恶少看中师妹,设计用剧毒将他毁容。面目全非已是痛不欲生,谁知还有意想不到的打击师妹被那恶少财色利诱,撇下他转投仇人怀抱,当他悲愤地前去质问,这虚荣冷酷的女人居然说:“你也不照照镜子,那幅丑样比鬼还难看,我就是搂着一头猪睡觉也好过看你这张鬼脸!”
他承受不住这要命的背叛和羞辱,怒极之下乱刀砍死那婆娘,将尸体跺成碎块扔进河沟。此后开始长达一年的逃亡,途中幸遇赤云法师,跟随他习武学艺,待武功有成便返回姑苏,杀光那恶少全家三百多口人,扒下他的脸皮做成了第一张人、皮、面具。
将尽十年他一直戴着面具,每一张都是从年轻美貌的男子脸上剥下来的,他酷爱这项收藏,可从来不满意,觉得那些脸张张都不如自己毁容前的模样好看,越是这样他越怨恨相貌标致的男人,越要带给他们厄运,夺走他们的脸皮……
尝尽孤独后,谢岚宛如一股暖流注入他的心扉,听他诚恳表示:“我真心喜欢兔师兄,不在乎你长什么样。”,白星河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遇到了心心相映的知音,毫无保留地以真情作为回馈,结果不过是把十年前的噩梦原封不动地重温一遍。
“丑八怪!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天啊,我怎么会跟你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睡觉,你不是不要脸,是根本没有脸!”
谢岚的咒骂越演越烈,也是真的反胃到了极点,稍微回想与白星河颠鸾倒凤的画面,身上就像爬满毒虫浇满粪便,能一刻不停地吐上三年……
他的怒火猛烈灼烤白星河的灵魂,恶毒的油脂滴落下来,那张破损的面皮诡异皱起,似笑非笑,格外恐怖。
“嘿嘿…嘿嘿嘿…我不嫌弃你淫、荡,不嫌弃你残废,你却嫌我丑……嘿嘿嘿……你跟那婊、子一样,都该死!”
人、皮、面具在谢岚惊恐的目光中脱落,一瞬间,他当真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鬼,山风咆哮,无情吞没了他绝望的惨叫。
夜半,薄雾里漂浮着蜉蝣般微弱的低泣,白星河赤身luǒ_tǐ坐在地上,食指深深插入发间,粘湿的血液如同泥泞包裹着他,在风的吹晾下结成硬痂。
谢岚仰躺在他身旁,已气绝多时,脸部身体的皮肉被一块块咬掉,眼珠舌头不翼而飞,遭受凶狠穿刺的后、庭血肉模糊,阳、具也被生生拔掉,真正的体无完肤。
赤云法师无声靠近,一脚将这具破烂玩偶踹进淤泥堆积的河床。白星河知道恩师到来,转身扑入他怀中放声痛哭。
“师父,我真的丑到叫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嫌弃我!为什么我费尽心血也换不来别人的真情!”
赤云法师好像丝毫不嫌他污秽,将其搂入怀中,爱怜地抚摸他的乱发。
“色身香味触法,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六尘都是世人越不过的迷障,你莫要为那些庸俗的凡夫伤心。”
他右手探入左袖,取出一张崭新的人、皮、面具亲手戴在白星河脸上,那不久前惨死在他手中的美少年活了过来,无限悲痛地望着他。
他捧住这张脸,仔细端详作品是否有瑕疵,慈祥的微笑恰似春雨落进白星河心中的焦土。
“你是为师最钟爱的弟子,不准自暴自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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