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粗手粗脚的,当心把他的胳膊撅折了。”
赵霁唯唯应声,忽然纳闷:“你不是很讨厌这个人吗?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刚才在城里也是,一见面就关心他。”
商荣本打算跟他商讨此事的,择日不如撞日,就趁眼前的空隙交底。
“我怀疑这个人是我的亲生父亲。”
赵霁一跤跌到深谷再弹起飞向云端,三魂七魄各散东西,良久才一瘸一拐爬回来,他愣神之际,商荣继续说明。
“昨天我和师父路过一个苗寨,被寨子里的诸天教教徒追杀,为首的老太婆说我娘害死了她的儿子,师父带我逃出来以后终于对我说了实话,我娘就是他的师妹商怡敏。”
这些赵霁早已知晓,没想到商荣会这么快知道,更不明白他为何会产生那种骇异的联想。
“蓝奉蝶……怎么会是你爹?”
“你还记得九老洞的壁刻吗?那上面和我娘舞剑的男人长发披散,手持笛子,旁边的诗句还写着‘喜见彩蝶槛外过’,不是蓝奉蝶还会是谁?”
“对、对啊,我也觉得那人是他。”
“他和我娘是义兄妹,广济大师说他俩当年感情很好,看那壁刻,我娘分明钟情于他,所以我才这么推测。”
赵霁以前没往这方面想,可商荣的说法似乎很合情理,仿佛突然在熟悉的大道上瞥见一条从未留意的小路,走进去才知曲径通幽,脑筋一下子豁然开朗。
商太师叔从不提商荣的父亲,好像跟对方没多少感情,可她那种脾气的女人若非真心中意岂肯委身于人?而她倾慕过的男人也只有蓝奉蝶,说不定二人之间有过逾礼之举,商太师叔没好意思告诉我,如果真是这样,她对蓝奉蝶的仇恨就更说得通了……可是,假若蓝奉蝶曾对商太师叔始乱终弃,为何还能理直气壮憎恨她?看他的行为做派不像下流无德之人,除非……除非他也不知情,事情是商太师叔单方面办成的,戏文上好像有这种桥段,以商太师叔的个性也确实做得出来……
越想心越乱,盯着商荣和蓝奉蝶的脸仔细猛看,想靠目测鉴定假设是否成立。
世间上的丑人千奇百态,美人却不然,因人们评判美的标准往往就那么十几条,大凡美人多多少少都有共通之处,加上微妙的心理暗示,赵霁来回对比十几次,也分不出定准了,揉着脑袋叫嚷:“怎么会有这种事,真头疼死了。”
商荣推他一把,嗔怪:“你头再疼比得过我吗?我才真的快被逼上绝路了。我娘是个女魔头,害死诸天教一千多口人,还在外面结下无数仇家,被那些人知道我是她儿子,肯定统统跑来找我算账。”
赵霁听他的口气多有怨怼,忙说:“商太师叔不是女魔头吧,广济大师还说她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呢,你不能仅凭外人一面之词就怨恨她。”
“她图新鲜就去盗窃诸天教的千机蛊母,害死那么多人还不可恨?”
“谁告诉你她是图新鲜才去盗蛊母的?”
“她自己就是这么跟太师父说的。”
商怡敏狷狂邪性,面对指责不屑辩解,还常常逆反地揽下罪名。赵霁了解她的个性,也知道她当年盗蛊的真正动机,奈何不能据实向商荣解释,怕他误会母亲,想方设法往好了劝。
“你先别这么快下结论,眼睛看到的还有假,何况单靠耳朵听来的?羊胜那么坏,罪行曝光前还是人人称颂的大善人,广济大师慈悲为怀,还被暴民骂成贼秃。评论一个人的好坏得靠切身感受,从别人那里得来的结论都不可靠。”
商荣叹气:“你说得也对,可是我娘失踪这么久,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也许她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他落寞惆怅,赵霁又心疼又心虚,伸手抱住他,拍着背心说:“你现在多想也没用,船到滩头水路开,有我这个福星在,还怕什么。”
商荣噗嗤一笑,紧绷多日的情绪舒展开,顺手掐他的手臂,手指按住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马上听他哎呀痛叫。
“我、我刚被一条大蛇咬了!”
那条珊瑚蛇被炎气烧焦,一枚毒牙从牙槽里脱落嵌在赵霁手臂中,赵霁先时一路遑急,这会儿方才发现。
商荣替他拔出蛇牙,上药包扎,看他身上零零散散到处是淤青擦痕,可见分别这些日子挫磨多多,能活着重聚实属不易,决定今后要对他好一点。先找出衣服让他更换,不经意地闻到一股蜜糖的甜香。
“你是不是把蜂蜜洒到身上了,这么香。”
他一提醒,赵霁也闻到蜜香,想了想说:“下午我去救蓝奉蝶,躲在诸天教的养蛊房里,被一只大蜜蜂哲了一下,差点疼死我,这气味就是那只蜜蜂留下的。”
商荣看了他展示的伤口,那蛰痕周围留有大片青紫,上面的孔洞似糯米大小,可想而知蜂的体型多么巨大。
赵霁随即又明白了白星河为何会找自己要解药,笑道:“那毒虫好像叫‘修罗蜂’,我被蛰以后吸收了它的毒性,金蝉出掌打中我的肩膀,我运气抵挡,蜂毒就混着内力灌到他胳膊里去了,那坏蛋左臂已废又中了剧毒,多半活不成了。”
商荣说:“但愿如此,那金蝉在岳阳山地里饲养鼋兽,设局骗吃了几千人,我和太师父路过当地和怪兽打了一架,之后金蝉就驱赶它往西南边去了,如今看果真来了苗疆。太师父说不灭宗有可能利用鼋兽诱捕藏在锦屏大山里的巨蛇,夺取蛇体内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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