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爹又是谁?”
得知生母的身份,他顺理追究起生父,这恰恰是陈抟最开不了口的。
“……为师也不知道。”
“她没告诉过你?”
“她的私事我几乎都不知情。”
上次商荣领陈抟去九老洞观看商怡敏留下的剑谱,也曾听过这样的说辞,觉得这确实符合母亲特立独行的个性。
想到剑谱,那幅与之相对的双人舞剑图跃然脑海,与商怡敏嬉戏的男人会是他的父亲吗?还记得壁刻上的小诗,“花光剑气两相烁,喜见彩蝶槛外过。广寒宫内欢声少,何似诗酒fēng_liú多。 ”
“彩蝶”莫非就指代那男人?
那男人手里的兵器……是笛子!
不曾思考的问题一经分析就有了明晰的线索,这全靠此次远游的经历,他立时想到那曾恶狠狠要取他性命的人。
蓝奉蝶,不管是使用的兵器还是形体特征,他都与那壁刻中的男子吻合。我娘还曾和他义结金兰,听广济大师说他们当年相处亲密……难道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商荣觉得头颅顿成铜钟,在一只粗大撞锤的猛冲下轰隆做声,越晕眩这惊人的假设还越顺理成章。
我娘和蓝奉蝶反目成仇,她那么要强的人,若与对方恩断义绝必然不肯再有羁绊,所以故意不告诉他人谁是我爹。又因仇恨蓝奉蝶,故而也不待见我,才会狠心抛下我整整十六年……
这些想法是藏在冰盖下的旋涡,急痛惶乱唯有自知。
陈抟仍把他当成幼小的孩子,就怕这些恼人的真相会压垮他,当下提出保护意见。
“苗疆肯定还有不少像苦茶婆婆这样认识你娘的诸天教老人,剑河你是去不得了,先回峨眉吧,为师一人去接霁儿。”
“不,徒儿要跟您一块儿去。”
商荣果断拒绝他的好意,不是跟师父犯倔,只想快些见到赵霁。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危机四伏,孤独和不安这两个平日里不屑一顾的毛贼借机攻入心房,他如临大敌,急需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能够放心信赖,替他分摊重担的人只有他的小徒弟。
他不顾陈抟劝说,坚持与之同行。陈抟终是拗不过他,取出一件布衫撕成碎缕,让他一条条缠在脸上,直到包成一个只露七窍的粽子。
“再遇陌生人就说你的脸受了烧伤,离开苗疆以前切勿让人看到你的真面目,免得再生事端。苗人多善用蛊,不可随意吃他们给的食物和饮水,这些解药你随身带好,一见异情马上服用。”
陈抟把想得到的危险都挑出来警戒一遍,决定此后除遇市镇,都在野外露宿,绝不靠近任何村寨。
他们再往西南走了十几里,找了座高耸的山岗过夜。商荣躺在凹凸的岩石上,头枕包袱,跟前放着相思、灵犀二剑,这两把饱尝血雨腥风的宝剑如今都被闲置,安详地交错依偎,宛如一对归隐田园的眷侣。
他抚摸光滑的剑鞘,忽然意识到它们是如此的宝贵,悄悄将双剑揽入怀抱,盼望早日用金光将它们重新点亮。
其实这时赵霁就在与商荣相隔不过两百里的武冈山区,他和蓝奉蝶从宁国县一路走来,危机如跗骨之蛆,每日都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数次出生入死的经历有效减少了彼此的隔阂厌恶,途中蓝奉蝶曾叫赵霁独自逃命,却听他说:“我快死的时候你没丢下我,你有难时我也不能丢下你。”
蓝奉蝶不是没见过英雄好汉,但这小子给他的初始印象是个滑头无赖的小流氓,忽然大义凛然起来,仿佛点石成金,泥鳅化龙,给人的触动也就深刻得多。
出于对他侠义的褒奖,也为了赶路能够再迅捷些,蓝奉蝶传授他独门轻功“逍遥流云步”,这功法不同于“八卦游龙踅”的奇诡多变,专一提升奔驰速度,更适用于远程赶路。赵霁聪明颖悟,现学现用,不到一天已能像他那样在草尖水泊上行走如飞了。
当晚他们找了一株参天古树,将树枝当做歇宿的床铺,赵霁把从敌人手里抢来的长剑插在树干上,脑袋架在一处枝丫里,舒舒服服躺好。开头两天他担心歹徒来袭还睡不踏实,后来发现蓝奉蝶警觉性极高,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有这个哨兵在他大可安心休息,每日奔波劳累,往往一闭眼就睡着了。
梦中那阴魂不散的“玉兔”白星河恶狠狠追来,按住蓝奉蝶一把撕掉他的脸皮,沉甸甸的血珠溅到他脸上,他悚?失魂,抖颤着惊醒,脸上真的湿漉漉的,是上方叶片滴落的露水。
刚一坐起就听蓝奉蝶低声呵斥:“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前面几天赵霁总赖床,都是被他踹醒抽醒的,今天半夜爬起,估计是要解手,这臭小子邋遢无德,常常当着他的面撒尿放屁,想起来就作呕。
赵霁揉揉眼皮,愁绪冥冥地望着他,在即将挨骂前嘀咕:“蓝教主,你娘干嘛把你生得这么好看啊,分明就是在坑你嘛。”
又趁蓝奉蝶发火前爬到他身边头头是道分辩:“你看你要是长得比现在稍微丑一点,那玉兔就不会老追着抢你的脸皮,咱们对付那帮坏蛋时也能少花点力气。再往远了说,假使你不是这么的美若天仙,我太师父和苗门主兴许不会迷恋你,苗素也不至于那样恨你,还有……”
他差点想说“商太师叔也不会因为你容貌太美对你一见钟情。”,脑子总算比舌头快了一分,及时齐头掐断。
无心的牢骚正好切中蓝奉蝶的烦恼,他情绪下沉,幽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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