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叫你知道我的舌头究竟有多长。”
他的举动本已欠妥,说出的话更是欠揍,商荣脸一红,双目狠瞪,伸手照他胳膊上使劲一拧,赵霁大声痛呼,听着却有种解恨的痛快。
陈抟耳力好,距离近,再小声的悄悄话也瞒不过他,他不是多心人,此时也略感异样,笑问商荣:“他说什么了,害你这么生气?”
商荣垂眼斜乜那既不要脸又不要命的小流氓,羞赧怨斥:“他说他是吊死鬼托生,舌头天生就长。”
陈抟当他在斗嘴,大笑着点点赵霁脑门:“你就爱跟师父淘气,这点也像你大师伯。可是往后得讲点规矩,都快是成年人了,还跟你师父咬着耳朵说话,被人瞧见会惹笑话的。”
赵霁懊悔不迭,生怕陈抟见疑,决定以后谨言慎行,接下来便沉闷了许多。
闲谈继续,提问人换成商荣,他不关心宅斗,只对风?}感兴趣,说:“那风三爷不是风门主的亲兄弟吧?我看他的容貌很像一个人。”
这次陈抟的微笑颇具意味,问他:“你觉得他像谁?”
经过仔细琢磨,商荣已找准了参照对象,估计师父知道内情,直接说:“徒儿觉得他长得很像天枢门的门主苗景。”
陈抟暗中留心室外,确定外间无人,夸奖商荣:“你眼力倒不错,但对外可不能随便说。”
商荣已猜出大概,随即压低嗓门,悄声问:“风三爷以前是天枢门的人?”
陈抟点头:“他本姓苗,是苗景的同胞弟弟。”
天枢门和唐门神冶门等家族世袭的门派一样,通常只有嫡长子享有继承权,此外还有个不近人情的规定,新门主即位后,其他兄弟必须离家,另立门户或是隐姓埋名,总之不能再回天枢门。
当初商荣赵霁在襄阳遇见的为妻儿复仇的侠客苗之北,他的父亲就是天枢门前代门主的手足,因遵从祖训脱离家族,其子孙后代也不能重归天枢门。
那苗?}曾经也是天资过人的少年英豪,可惜生不逢时,注定与祖业无缘,按照命运的规划一步步走尽了与苗家的缘分,在他二十一那年,哥哥苗景正式继任天枢门门主,从此家中再无苗?}立锥之地。
好在那时他已声名鹊起,大江南北都知道苗二少爷在兵器制造上是把好手,许多门派下书礼聘,经过千挑万选,他来到了神冶门,这里是铸剑世家,能让他发挥所长。
风鹤轩爱其才敬其德,二十多年来至诚相待,凡门下事都要与之商量,征求同意后才做决定,对他的信赖比对弟弟风元驹还多。苗?}为报知遇之恩,后来索性改换姓氏,从此扎根神冶门,尽其所能地辅佐恩公。如今他的铸剑技术驰名天下,甚至超越了天枢门,商荣的剑正是由他亲手锻造。
师徒聊到二更天,陈抟去隔壁客房歇息,商荣躺在床上回味方才的谈话,不由得慨然兴叹。
赵霁问他在失落什么,商荣说:“我在想天枢门的这个祖规还真过分啊,门主之位不靠选贤举能,只凭血统出身定输赢,这对那些有才能但运气欠佳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怀才不遇的人就像艨艟巨舰,虽能漂洋过海,远行万里,找不到停靠的港口,也难逃覆灭的厄运。“时来天地皆同力,运退英雄不自由”,“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个中悲苦,令人扼腕。
赵霁却另有异议。
“你不能这么想,运气也是一种实力,还是老天爷亲自赏赐的。就拿我们来说吧,过去遇到好些比我们强得多的对手,没有运气加持,我们早见阎王了。所以时运不济不怪别人,只能怨自个儿上辈子德没积够。”
他这也算一家之言,商荣讥谑:“我见过的人里属你运气最好,这么说你上辈子积了很多德了?”
“哈哈,本来就是,能遇到运气这么好的我,分享我的幸运,你的运气也不赖啊。”
赵霁嘻嘻哈哈,一副受之无愧的无赖样儿,两个鼻孔马上被捏成不透风的细缝,他吃痛不过,伸手猛挠商荣咯吱窝,二人扭动着戏闹一阵,忽被两声凌厉的猫叫惊扰,彼此松手安静下来。
这一静,商荣又慢慢陷入沉思,赵霁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又在想什么?”
商荣曲肘枕着脑袋,侧卧着面向他,自言自语道:“以前苗小姐常抱怨她父亲不让她继承家业,还故意糟蹋家里的财物,我那时还认为她太任性,今天才知道她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等她兄长继位后,她就和天枢门再无瓜葛了,这种有家不能回的滋味该多难受啊。”
他不拿赵霁的禁忌当回事,坚持畅所欲言,碰翻醋瓶子也是自找的。
那醋精徒弟猛捶枕头,嗔怨:“你怎么又心疼苗素啊,那丫头哪里可怜了?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世上九成九的人都过得好,略微有点不顺心很正常,要事事都如她的意,那天地都得反转了。”
商荣尝试跟他讲理:“我不过有感而发,苗小姐才干出众,相信比她那几个哥哥强得多,我要是她父亲就让她当继承人,把家业交给最有能力的子女更有可能发扬光大不是吗?”
赵霁只想撒气,专一顶嘴道:“再有才又怎样?谁叫她是女的,又比其他人生得晚?知道这说明啥?说明老天爷不愿给她继承家业的机会,命该如此,不能强求。”
商荣不悦:“照你的意思,人的命生来注定,不能改变了?”
喜欢假凤虚凰请大家收藏:(m.biquwen.cc),笔趣文更新速度最快。